盲（一）(2/10)
是否发生意外的人群不再局限于纯然的坏人呢？
最近发生的诡异的事太多了，不过那些死者多半罪孽深重，就比如那个校长，贪污公款，最后发到特困生手里的居然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被媒体爆出来之后遭到了不少人口诛笔伐。
看着明显情绪不对的林让，老者却没直接开口，而是沉默片刻后，忽然眯了眯眼，鹰隼般的锐眸里精光一闪。
莫里斯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照片上，似乎也从喧闹的警局里脱出，融入了里面的氛围。
他立马心领神会，跟他们一起去了厕所。
或许是这个话题对学生来说过于沉重，空气一时死寂。
【回复】——[不过sweetie，你怎么拍了埃弗里学长？他不是最讨厌被人偷拍了吗？]
那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形象，不过老者身上宝蓝色的唐装，透明的身体，和漂浮的动作，却昭示了老者身份的不同寻常。
【回复】——[哈哈哈，抱歉，我时常分不清双胞胎来着。]
林让从家族的典籍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与民俗传说中每个人死后都要走一遭的地府不同，冥界的意义在传说中，则更接近一个地方，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在死后才会坠入的地方。
【回复】——[哦，我可不敢拍那个暴君，那是安塞学长，亲爱的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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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流泻，面前眼眸半弯，含笑看来的校服少年仿佛月光乍白，晕生出的珍珠。
不知怔忡了多久，莫里斯面前的页面微微一动，自动下滑，显示了几条新的回复信息。
“十三小子，你确定想知道？哪怕那个叫做温祥的小子跟你想的完全不同？”
不过他倒不如旁人那般失魂落魄，转身离开会场前，他擦了擦顺着发丝流至眼角的冰凉雨滴，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与冷酷。
——是谁？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也就是说，这是得到冥界认定的死亡，其中或许有非正常因素，但以你的实力，是排不上用场了。”
想起报道里倒地横死，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他不由得嘶了一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目光再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同学时，语气就带上了几分怜悯。
果然，这件事不是简单的意外。
那层黑色的气息跟最近发生事件后遗留在现场的气息一模一样，带着难以掩盖的恶意，那是属于诅咒的气息。
身上的香槟色西装没有那么肃重，反而在领口深蓝的领带夹的衬托下，显出文静而优雅的气场。
林让在雨中站了许久，身上的衣服，发丝已经全湿了，路人讶异又困惑的目光不时从他身边落过，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递来雨伞，在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邀他一起回家，自己却绕了半小时的路的少年了。
厕所的人不多，对他使眼色的同学拉开拉链，正弯下腰时，忽然出声道，“听说了吗？一班那个温祥出意外了。”
回头之后，他眼前都似乎一亮。
看他如此执迷不悟，老者冷笑两声，第一次展露出沉稳之外的恼怒来，“天真！既然你不怕后悔，那我就告诉你，你知道这是什么诅咒吗？”
说完，便急匆匆转身走了，只是从他眉间拢起的阴郁和周身的低气压能窥见心情确实不好。
整间教室都安静极了，周围许多同学都保持了一种奇异的沉默，偶尔有一两个凑在一起说话，声音也压得低极了，像是在刻意避讳些什么。
“你知道的，对吧，告诉我。”
走出会堂以后，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林让站在雨中，忽然停步，任凭冰凉的雨丝打湿他的衣服和脸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他心中摧枯拉朽，顺着血液一路燃起的滔天怒火。
周一上午，对于高中学生来说，称得上最痛苦的时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明白，不仅仅是最近爆发的奇怪事件，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从古至今。
7
林让站在人群中，看着相片旁流泪站着的一对夫妻。
【回复】——[好吧～＿～亲爱的，是我输了。如果是这个样子的东方人，我不介意你整天在我面前提起他。]
说出消息的学生叹了一声，他今日已经看到不知道多少人请假了，都是这副郁结于心的表情。
在这之前，林让并非没有注意过这些事件，可他并不是那种善良正直的人，反正是一群死有余辜的蛀虫罢了，诅咒者开心就行。
“我告诉你，这是百年前冥界特意流出的，只有人世间强烈的怨念才能催发的正向诅咒，效果以命抵命，能让别人不惜用命来诅咒他，你这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好友也只是一个披着羊皮的人渣罢了。”
更何况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那枚吊坠……林让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个从领口内露出一线的银白色石头，眸色渐深。
因为参加葬礼的学生有很多，林让无声地融入了他们，独身一人到来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想到这里，本来面露悲伤的学生脸色一白，也不敢多想，急匆匆地回了教室。
即使他的旁边站着的金发青年同样十分英俊，但是几乎没有人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若是遭到邪恶诅咒横死，周身是有一股散不去的怨气的，可是你那朋友身旁却没有怨气，只有一缕来自冥界的味道。”
也要拉开拉链的另一个同学一愣，下意识的开口，“啊？不会吧，我记得人挺好的。”
那位名叫“江雾”的失踪者，或许将随着离开的埃弗里·洛里斯消失，再也无法找回。
除此之外，那位埃弗里·洛里斯先生早在七年前就移民了瑞士，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栋房子已经彻底空置。
好半晌，最后跟着出来的学生才喃喃道，“温祥？不会吧，他怎么会……”
不过温祥也出现的这种意外，就让人困惑伤感之余，生出毛骨悚然的情绪了。
老者的声音仍继续在耳边响起，“至于这个诅咒，我劝你也不要多管，”这个自称他祖爷爷的老者忽然嘲讽似的笑了两声，“了解的越多，就越是幻灭，到时候你只会比现在这个落汤鸡的样子更可怜罢了。”
在面带兴奋的学子间，有两道似乎在发光的身影正在举杯相碰。
林让攥着石头，微微仰起的目光落入阴沉的天幕，他沉默了片刻，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忽然抬手，握紧了胸前的吊坠。
使眼色的同学沉默了一下，“人再好，不代表不会出事。”
“唉，温祥性格是真的好，人没了确实可惜，我见他们班好多人眼睛都红了，有的直接请假回家要去参加葬礼，你要是认识他，不如也去吧。”
[我的丈夫总是对东方人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太过瘦小，没什么好看的，好吧，我承认在遇到江之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今天，我总算找到了反驳他的有力证据——哈哈，当初偷拍的江居然能再找到，真的太幸运了！xxxxxxx]
“告诉我，谁都可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我不信他是那种人。”
浓黑的短发压在耳廓上，衬出瓷器般的雪白肤色，皮肤无暇到没有一丝毛孔。
冥界。
在林让话音落地的那刻，一个虚幻的人影从石头里飘了出来。
他们挂着一张哭脸，齐齐地看着会堂中心的那张相片。
本来失魂落魄的学生勉强回了神，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嗯，谢谢你，我现在就去跟老师请假，温祥之前帮过我，我要去看一看他。”
年轻人白润的侧脸，像是东方的瓷器，莹莹润润，让人移不开眼。
是当初被他询问江雾的那位女士，似乎修复了当初的手机卡，从上面翻找出了一张照片，于是想到这位跟她聊过江雾的“同学”，兴冲冲的来分享。
许是沾染了绵绵雨丝的冰凉，他的声音也格外的冷。
像是想到了什么，知情同学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神色凝重，“据说就是在家里的花园，喝了一壶茶睡着了，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了，太奇怪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无缘无故的，比上个月三中那个突然发疯跳楼的校长还吓人！”
那双琥珀色的清亮眼眸里含着无害的善意，白的晃眼的手摁在学生证的两侧，礼仪感十足的将那张小小的卡片递过来。
林让面无表情，只定定地看他，“所以你果然知道，那就告诉我。”
照片里的场景似乎是毕业晚会，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男女衣着华丽，碰杯交谈，但面容上的青涩似乎暗示了他们不是久经这种场合的身份，只是学生。
温祥他也见过，当时他的学生证掉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但是一只手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哪怕很微弱，但是在相片后面的花丛之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黑色气息。
葬礼的氛围肃穆，只是不时有人忍不住痛哭出声，林让一路从学校赶来，外面下了小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浸上了点点湿痕。
他愣了两秒，忽然一把抓住知情同学的手腕，急切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某个一头雾水的学生扭头看了几圈，正准备出声询问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前排几个压低身体凑在一起的学生就站起身，对他使了个眼色。
九个月之后，他的主页突然收到了一条回复信息，莫里斯百无聊赖地点开，眸光一顿。
感受到林让目光中的固执，老者凝了凝眉，最后妥协似的叹了一声，松口道，“以你目前的修为，只能看到诅咒的气息，不过对于我们鬼魂来说，还能在现场看到另外一种气息。”
【回复】——[上帝呀！瑞迪安，我太爱你了！我一直为之前没有江的照片感到懊悔，这下终于可以存一张了！]
可短短三天过去，在温祥也被牵扯进来，还受到了诅咒离世以后，这场诅咒造成的死亡盛宴就在他眼中笼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卑劣色彩。
许是情绪失控，手下的力道有些大，被抓的同学顿时拧紧了眉，他一把推开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同学，揉了两下手腕，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温祥也不是很熟吧，不过他出的意外确实很奇怪……”
透明的玻璃高脚杯中，深蓝色的鸡尾酒似乎格外瑰丽，像一块凝固的蓝宝石，更衬得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
周围的人很多。
自从上次回到老家，从爷爷那里得知家族玄术师的历史以后，林让就意识到他眼中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他嘴角带笑，眼里似乎洒满了星子，小指上的银色尾戒泛起一点光，格外惹眼。
清云朗月，春日和风，不外如是。
寻常这个时候的课间，挤在一起抄作业和嘟囔抱怨的同学们早已沸反盈天，可是今日似乎有些反常。
——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