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10)
城区的道路周道如砥且四通八达。形形色色的车辆从支路驶入他所在的干路或者从干路转入一侧的支路。约瑟夫把自己汇入车流中，双眼像猎鹰般紧盯着前方线条刚硬的越野车。跟了大约四十分钟，与他们同行的车辆越来越少，他长时间暴露在对方的后视镜中。
男人刚恢复意识，晃动脑袋的动作虚弱又无力。他努力地撑开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在来的路上被下了一剂猛药，若不是他变种人的体质，这会他应该还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上。
“谢了您呐。”约瑟夫嘟囔了一句，隔着贴了单向透视膜的车窗安静而又全神贯注地盯着目标建筑的出口。
三分钟后，埃德蒙掉转车头，重新回到主干道上，朝着蓝色区域驶去。他将车子迅速地停到码头外的一处空地上，用全息技术让车子隐形，包括在车里的他。
男子聚精会神地凝视视频中，正对摄像头的金发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唇。
“当然，先生。”
“很好。”约瑟夫看着那栋高层建筑，接着说道，“你说的对，我必须控制情绪。”
“什么意思？”
“乔，我不能继续跟了。”他转动方向盘，与那辆普通的红色轿车一起开进左侧的支路。通讯器中迟迟没有声音传来，但他可以百分百肯定另一端的男人皱起的眉心能轻易地夹死一只苍蝇。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在你身上安个追踪器，这样即使我们把你跟丢了也能找到你。”埃德蒙说。
“是吗？”
“你们得交替跟踪，他们的观察能力和反跟踪意识一定很强。问题在于如果交易地点较远，只有一次交替，存在暴露的风险。”
这风险很大，搞不好就会与对方面对面碰上，但他们顺利地搞定了。他还没来得及称赞约瑟夫精湛的车技，码头里出来一辆车，当然是他们都认识的那辆车，没一会，消失在弯道上。
“先生，您找我。”男子恭敬地站在适当的位置。
“你让我失望了，杰克。”
“你坚持得住吗？”约瑟夫担忧地问。
脸色苍白的男人点点头，闭上了眼。
“什么嘛，你是故意的吗？”约瑟夫用“你逗我玩呢，有话快说”的表情长久地注视驾驶座上的男人。
毒辣的太阳不放过北温带的一寸一土，空气仿佛停滞，没有风浪，没有鸟声。如果不是交易需要，前方的黑色越野不会出现在这，他更不该出现在这。
他从中抽出一根推动杆，插入手铐的锁眼中。一股轻微的酥麻感沿着他的指尖流向四肢百骸，与此同时，迪恩像触电般全身痉挛，溢出口的呻吟被他硬生生地咽回肚里。约瑟夫立马拔出细针，转而扶住迪恩颤抖的双肩。“你没事吧。这手铐，该死。”
约瑟夫锁紧眉眼，盯着空间中不存在的一点，良久沉默。
“我已经到位了，你得快点。”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便看到公路的另一边，一辆疾速而来的越野车强行穿过林地——他为受损的车身感到心疼——冲上公路，漂移到他旁边，然后融入到灰白的墙体和浓郁的绿荫中。
从外围的观察来看，这是个年久失修的集装箱码头，大大小小的集装箱杂乱无序地堆积在一起，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下变得锈迹斑驳，黯淡无光。而这里是进出码头的必经之路，视野宽阔无阻，是个不错的监视之地。
他在路边停下车丧气地揉了揉太阳穴，缩小导航地图，在屏幕上滑动手指。在看到一大块蓝色区域后棕发男人像是攻破了坚不可摧的安全系统般兴奋地说：“我知道他们要去哪了，是码头！”
约瑟夫死死地紧扣方向盘，克制住冲下车去与雇佣兵干架的冲动。迪恩在指定位置被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抓住。为了效果，他必须奋力反抗，他也知道这样做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他没有时间去细想所有这些糟糕的情绪为什么在他体内滋生。他挂上前进档，向着埃德蒙给他的路线驶去。
“一切顺利。我猜他们没有想到会被人跟踪。”埃德蒙指着斜对面的建筑说：“他们在那里面。”他放下手，把脸转向金发男人，“你呢，怎么样了？”
埃德蒙看了看副驾的座椅，又神色复杂地看向男人的侧脸。“你是不是，你有没有意识到……”他闭上嘴，摇摇头叹道，“算了，没什么。”
“那我们只能祈祷交易地点不远了。”埃德蒙嘲弄地嘟囔。
“他们肯定会对我进行搜身，在我身上搜出追踪器只会让他们加强警惕。”
约瑟夫即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埃德蒙交换了一个眼神，泰然自若地走下车，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路人，然后坐进他的车里，放下遮阳板，谨慎而又不显得刻意地跟上他们。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床边宽敞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里有过一张椅子。约瑟夫伸个懒腰，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洒进屋里。对面的女主人在给前院凋谢的绣球花剪枝，他还记得不久前一簇簇浅白粉嫩的绣球花在金色的阳光下摇曳生姿，如云似霞。
约瑟夫咬住下唇，再次将推动杆插进手铐的锁眼缓缓转动，接着插入撬拨杆。他能感到绵延不断地酥麻感和刺痛感沿着脊柱直窜而下，谈不上美好，更别提迪恩所承受的千万伏高压了。约瑟夫从他们碰在一起的肢体上能明显感到他的阵阵抽搐。令人更加沮丧地是他打不开锁——迪恩的痉挛带动手铐颤动，同时他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我记得你能读唇语，是吗？”
他的腘窝被重重地横踢一脚，但他没有随之跪下，基于他的变种人硬骨头，他甚至还用那条腿踹进面前人的腹部，力道之大，让男人面色狰狞地连退好几步。均势并没有持续很久，他需要被制服。在他的腘窝又被横踢一脚，胸腹部遭到甩棍的猛击后，他“屈服”了。他被揪起衣领按到墙上又挨了好多拳头，然后被扔进随后驶来的黑色越野车里，并从车里丢出一只手机，被车轮驶过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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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交给你了。”约瑟夫说完，向左打了半圈方向盘，驶入一条更加偏僻的车道。
埃德蒙几乎要把眼睛翻到后脑勺去。“听到了吧，乔，他好的很。”
手铐并不是不能强行打开，有了高压电击的作用后，设计者没有对锁眼进行一个技术上的提高。
“我认识你吗？”
太阳辐射出的热度节节攀高，在他们盯梢的四个小时里，那栋困住迪恩的建筑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约瑟夫不得不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出口，以防在人流中错过迪恩。持续的紧张使他感到疲惫，接着是困倦。就在他纠结要不要让自己睡上一觉——他现在确信埃德蒙能把这项任务做好，比他更好——为之后的行动保存体力时，混沌的视线里是一具熟悉的身影被四个人高马大的雇佣兵推挤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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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想知道的。”埃德蒙移开视线，看向早高峰时段熙来攘往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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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中年男子点头示意他的下属到电脑前来。他点开一个视频，直接将进度条拖到某个点。“他说了什么？”
约瑟夫三两下从车里跳出来，脚下生风地跑进码头。至于他为什么不开车进去是考虑到车子目标太大，如果他没能及时带迪恩出来，他们都会陷入麻烦。
码头不大，约瑟夫顺着路口一直往里跑。他原以为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迪恩，幸运的是他很快在一个大型的集装箱吊机下方看到被用手铐铐在机架上，精神状态极差的黑发男人。
“妈的。”约瑟夫从齿缝里挤出一连串低声咒骂。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开锁工具，当然不是那种正经的开锁工具，是各种长短大小不一，外观形似细针的推杆。这套齐全的工具是迪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他在出发前，在迪恩的指导下练习了好多次。说他聪明也好，天赋异禀也好，总而言之，他在练习中漂亮地解开了一个又一个锁眼。
“是的。”车内响起迪恩平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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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拔出细针，抬头看到迪恩额前的黑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布满汗珠的脸庞惨白如纸，双眼略微浮肿，发白的嘴唇渗出丝丝鲜红。他的牙齿颤抖着离开下唇，气若游丝。“我没事，我没事。”
“我很抱歉，叔叔。如果弗兰克再开快一点……”
“我没事。”迪恩靠到吊机的机架上，支承住瘫软的身体，“快点。”
“抱歉？”
他听说过这种手铐，但没真正见过，一般用在押解重要或者危险的囚犯。狱警可以通过遥控使手铐放出千万伏的高压，把不老实的囚犯瞬间电晕，与电击棒差不多。还有一种高压激活方式就是强行打开手铐。
“收到。”埃德蒙驾驶汽车从一辆商务车后面探出半个车头，然后超过它，继续约瑟夫的尾随工作。
除了宿醉导致的头痛，约瑟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谢上帝，他终于摆脱梦魇，能够睡上好觉了。他轻哼不成曲调的歌曲下楼，在看到迪恩的同时还看到了他的好友。
“不知道，我不熟悉这里。”道路两旁灰白的楼房被一片接着一片的树林代替。明明是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却莫名让人感到萧条。当最后一辆车开启转向灯，即将与他们分道扬镳时，弯曲的道路被树林遮蔽，望不到通向何处。
“……是的，当然。”
“他自己解开手铐，不可能。”
“他不在那里，地上有副手铐。他……他逃走了。”
“先生，我们没有找到他。”
“怎么样了？”约瑟夫伴着一股热气坐进副驾。
约瑟夫没想到迪恩对他的般美妙。
约瑟夫咬紧牙齿嘶嘶地吸气，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如狂风暴雨般落在迪恩身上的拳头和甩棍有多痛。“妈的。”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控制台上。
“冷静点，乔，他是个变种人，这点拳头不算什么。”埃德蒙在约瑟夫的肩上拍了拍，“你的敌意太明显了，你得控制情绪，否则你会把一切都搞砸的。让我先跟着他们到安全屋，你再过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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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们要去哪里？”约瑟夫暗自庆幸他现在轧过的道路与埃德蒙的没有呈y字形分开。
红点的移动速度突然减慢，约瑟夫的胃相应地感到一阵抽搐，他不安地问:“怎么了？”
“我没事。”迪恩给约瑟夫一个虚弱地微笑，带动面部肌肉的那种，“你能做到，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说完，他又咬住嘴唇，咽下痛苦的呻吟。
中年男人挂断电话，视线穿过狭小的玻璃窗聚焦在远处一点。几分钟后，他缓缓转过真皮座椅，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片刻，一名高大健壮的男子走进屋内。
“我在等他们。”为了让被抓的戏码更加真实，迪恩需要和他们周旋一会。雇佣兵的体能虽好，但远不及变种人，尤其在持续性上。
约瑟夫点点头，又试了一次。迪恩抽搐地更厉害了，但他依旧打不开。“妈的，我做不到！”他眼角发红，声音中带上了轻微的哽咽。
“那他被救走了？……我们在去的路上没有见到其他车，也找遍了整个码头。”
他说完，便从约瑟夫的车里出来，坐进另一辆车里，跟上迪恩，消失在转角。约瑟夫把自己用力地靠进椅背里，他的手还在颤抖，渴望往雇佣兵身上凑上几拳，哪怕他会被打的很惨。他闭上眼，任由愤怒和无力感将他吞噬，然后他睁开眼，蔚蓝色的眼里是无所畏惧的平静和坚定。
“没有理由。杰克，下不为例。”
这样已经足够。他想着，心满意足地睡去。
“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