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巴塞罗那花园(10/10)
「那段路除了累,没有别的什麽可说了。毕竟开着破船越洋的事情都乾过了。我们顺利到了西班牙,联系上律师。我当年留学的时候有认识一些朋友,最开始的半个月,我跟林楚一就在他们家里住,这里住几天,又搬到另一个人去。後来,我们就专门找那种要回国一段时间所以转租来ver租金的连国留学生的房子住,他们不会要签合同,所以不需要我们提供护照,给钱就好了。申请庇护流程花了七八个月,这段时间里,我给朋友的游戏工作室打黑工,林楚一照样去接给人画画的活儿,n茶店兼职我俩都做过。存款就快花完的时候,律师告诉我们,办妥了,三年後就能入籍,但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在西班牙工作了。
「时隔一年多,我们又重新拥有了居留卡、电话卡和银行帐号。後面的事情已经没什麽可说的了,」钱鹤眼里闪过一抹暗se,「入籍甚至也没有要等三年那麽久。我一本接一本地写,林楚一开始做裁缝,我们在巴塞罗那买了房子——全款买的,因为真有一个老太太si里头了,但说实话,我俩还顾忌啥呢?然後……然後……然後……我们甚至一起加入了当地的帆船俱乐部…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旁边那桌韩国人也起身离开了。柳琪环顾二楼,只剩自己和钱鹤还坐在那儿。酒吧要打烊了吗?她没看到服务生,但是应该无所谓吧,这个故事的句号就在眼前了。
「然後呢?」她问。
「没有然後了。」钱鹤耸耸肩。「她变得很喜欢生气,很ai挑剔我———就像我们还在连国的时候那样,但b那时候更激烈。我们开始分房睡,那个原先被我称为’家‘的房子突然就变得好陌生,有段时间,我每天宁愿带着电脑去附近的图书馆里写作也不愿回去。当然啦,她也经常不在家。」
柳琪想起蔡奇云说的关於「非常规关系」的话:「她有没有可能是出轨?」
钱鹤摇摇头,「我们之间有约定,什麽能做,什麽不能,讲得很清楚,遵守规则全凭良心,但不遵守的话关系会直接玩完,这一点我们都知道。说起来蛮好笑的,在那段时间里,我俩唯一还算和谐的谈话,就是她跟我吐槽自己的约会对象。每个人她都不会满意,每个人都有y伤。」
对所有人都不满意,本质上就是对自己的不满意。
「所以如果你问我,有没有这麽个第三者,我的答案是可能x不大。」钱鹤说,「林楚一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人而穿越半个地球的人,她只会为自己这样做———我倒是很喜欢她这一点。」她扯出一个笑容。
木头楼梯上传来吱嘎吱嘎的脚步声,是服务生。钱鹤抹了把眼睛,x1了x1鼻子,站起来。她从兜里掏出钞票递过去,当是再给一份小费。柳琪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
今晚是不会等到林楚一了。
这个念头浮现,但随即又像泡沫一样破掉。柳琪跟在钱鹤身後下楼,後者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她是真的醉了。
「得给你找个酒店。」钱鹤慢吞吞地说。
「你住哪儿来着?」柳琪明知故问。
「我住在度假村。就…嗯,要开船过去。」钱鹤r0u了r0u眼睛,「但我太困了,我今晚…就留在这。」
「行。」柳琪说。「那我们找个靠近港口的酒店。」
午夜的街上静悄悄,甚至没有几间屋子亮着灯。钱鹤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方,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英文歌词,但她唱的断断续续,一会儿换一句。柳琪跟在她身後,掏出录音笔检查。还好,有电。
她们很快走到了游艇码头,那儿停满了白se船身的私人游艇,船头挂着各式各样的国旗。柳琪不动声se地跟上,走到钱鹤身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哪艘是你的船?」
「我?我租的船。」钱鹤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扫视那一排游艇。「这艘。」
柳琪顺着她的指尖方向望去,突然感觉心脏狂跳。「船上亮着灯那艘?」
「不是。」钱鹤摇头,吐字已经开始含糊,「旁边…」
「左边那艘?」柳琪以亮着灯的船作为标志物询问。
钱鹤点点头。
「你还想喝吗?」她看着柳琪,但双眼已经迷离。
马路对面,有一间酒吧的霓虹灯招牌仍闪着光,一对情侣正g肩搭背地走进去。
「好。」柳琪说,「但我们要不先买点矿泉水?你可能需要多喝点水,这样胃才会b较舒服。」
「行…」
「那我去买水,你去占个座位。」柳琪扶着钱鹤的肩膀,跟她一起过了马路。
把钱鹤送入酒吧内,柳琪贴着她的耳朵,大声说:「我要去便利店买水了!」
钱鹤闭着眼,点点头,柳琪一松手她便摇摇晃晃,但她意识至少清醒到可以立刻坐在身旁的空位上。柳琪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出门。
一离开酒吧,她便狂奔着穿过空荡荡的马路。
整整一晚上,这个预感萦绕在脑海。
林楚一一直在她俩身边。
她无从解释这个念头的来源。就当是刑警的第六感吧。
刚刚见到的那艘游艇上的灯还亮着。柳琪停在船头前。
侧船舷前部的船名是用四四方方的黑se英文字t所写就:
jaal
跟钱鹤烟盒里纸条上的字一样。
确认四下无人,柳琪屏住呼x1,小心翼翼地登船。
灯光来自船舱内部的起居室———如果可以这麽称呼这个摆着沙发、铺了地毯还设有酒柜的空间的话———起居室的一头是厕所。
之所以判断那扇门後是厕所,是因为此时那儿也亮着灯,浴缸在防水,伴随着手机在播放音乐。
柳琪犹豫着要不要去拧动门把手,最终她选择先不要打草惊蛇。顺着起居室外的楼梯,她来到了类似卧室一样的地方。
双人床上有休息过的痕迹,漂亮的蕾丝内衣和紫se吊带小礼服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地板上摊着行李箱,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nv式衣物,化妆包被打开了,散落於一侧。柳琪翻找了一下,没有发现护照或任何身份证件。
一旁的书桌上摊着记事本,柳琪翻了翻,上面是熟悉的钱鹤的字迹。最新一篇日记写於两日前,每个字都大得夸张。柳琪扫了一眼,内容不外乎是感叹林楚一突然离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换句话说,钱鹤并没有说谎。
书柜底下的ch0u屉也是空空如也。
柳琪不si心,她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床上。
枕头上的长发一看便知不可能属於钱鹤。
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头发装入证物袋内时,柳琪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问:图什麽?
林晓丹寄来的情书她几乎全都还回去了,只剩一封,那张信纸里夹了一根长长的头发。
如果dnab对结果对得上的话……
再加上钱鹤的录音,如果这一切都被提交上去……
还没来得及多想,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登船。
柳琪心头一紧,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多少能藏人的空间,她趴下来钻进了床底。
但脚步声没有继续靠近房间,只是一直在附近徘徊。不一会儿,柳琪听到了机械啓动的声音。
船开了。
她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进屋。但正因为人趴在地上,她能听到浴室放水的声音还在。
柳琪决定不等了。
爬起来之前,柳琪0了0k兜,突然间,整个人感觉就像坐在过山车上从最高点极速往下坠。
手机和录音笔都不见了。
柳琪浑身僵y。
是钱鹤。
就在自己搀扶她进酒吧的时候,又或者在自己靠着她大声地说要去便利店的时候。
她爬出床底,翻身朝门外去,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又不得不放慢脚步,放轻身t。
jaal号已经驶离港口,全速朝着大海开去。
夜幕之下,大海像一片暗se的荒原。
驾驶舱的门被上了锁,舱内空无一人。
柳琪刚转过身,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钱鹤手里拿着一把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她脸上的醉意已经被y狠神se取代。
柳琪把双手摊开,「点38口径的?」
「军火展在马尼拉,」钱鹤笑了笑,「你来错地方了。」
柳琪直直地注视她。「林楚一根本没有走对吧?都是你骗人的鬼话。」
钱鹤没有回答她。「双手抱头。慢慢走下来。」
柳琪乖乖照做。钱鹤跟她始终保持安全距离。「往这边走。」她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给柳琪指出咖啡店的方向。
「我的出境记录是可查的。」柳琪抱着头,按她说的,慢吞吞地往船尾甲板走。「这里有起码也有三家店的店员见过我和你呆在一起。」
「没错。晚些时候,我会去报警,就说你明明只是去买水,结果失踪了。」钱鹤平静地道。「停下。对,站好,转身。」
她拿枪的姿势很标准。枪口亦始终对准柳琪。船速不知何时已放缓,柳琪的左手边就是侧舷,护栏高度超过她的腰部。
柳琪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思考着自己能多快翻过护栏跳海。
「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她慢吞吞地道。
「我不觉得。」钱鹤说。
「我破坏不了你们的生活,陈亚红的案子早就结了,也没有证据……」
钱鹤打断她:「那你录下我们的谈话乾嘛?」
柳琪不知如何作答。
「让我猜猜,你後悔辞职了,想回刑警队。但辞职是没法撤回的,所以你想到了立功这一招?」
柳琪不动声se地挪了挪自己的脚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想要跳下去此时并不容易。栏杆太高,而她的双手抱着头。钱鹤的距离也让夺枪变得很困难。
但不管怎麽说,只要能拖点时间……
「录音笔和手机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不是吗?」她看向钱鹤,「我手头上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抓不了我们,但只要有我的录音,你能去找警方检举我家里人犯法。他们可还都是连国人。这是你打的算盘,对吧?」
柳琪的移开的眼神就是最好的回答。
「但手机和录音笔都……」
「是。我拿走了。但这也阻止不了你吧。」
「……什麽意思?」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巴拉望的?」钱鹤b视她。
「你打电话说的?」
「放p,」持枪的人笑了起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要麽已经在路上,要麽就已经到菲律宾了。」
轮到柳琪愣住了。钱鹤看她诧异的表情,冷笑了一声。「我们在deros吃饭的时候,你拿起那个盐罐子就往你的油封鸭上倒盐。他们家的调料瓶都长得千奇百怪,你怎麽做到第一次来就能分辨里面是什麽的?」
柳琪不回话,再往下推理亦没有必要。她的脑子快速转动着,思考到底还有什麽能让自己脱身。「烟盒里的纸条……」
「我塞的。」钱鹤说。
「……」
「有遗言吗?」枪口往上抬了几公分,这个距离,打偏的概率取决於杀人的决心。
「这里开放水域。」柳琪慢慢地说,「枪声能传很远的。」
话音刚落,有一阵风呼啸吹向她的後颈,柳琪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到自己後脑勺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钱鹤放下枪,但注意力甚至没在柳琪身上停留多一秒。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持短柄斧头、身穿黑se吊带裙的林楚一。
半个月不见,对方将头发剪成及肩的长度。好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想要问出口的东西太多了,信息流争先恐後地抢夺遣词造句的调度权,感官好像瞬间过载,钱鹤呆在原地,就连林楚一的面庞也变得陌生而扭曲。
还是林楚一先打破的沈默:「她为什麽还在ch0u动?」
钱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发不出声音来。「她…你…脊髓…脊髓中的低级反s弧,在,在四肢末梢……你什麽时候上船的?」
林楚一看着她,露出又气又好笑的表情:「你认真的吗?」
「我…我没看到你。我以为……我以为…我…我以为是我忘关灯了。」
海风吹拂发丝,掠过林楚一的面庞。她仍然带着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在九年的岁月打磨中反而愈发闪耀。「你的确没关。」她平静地道,「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些个闲钱付电费。」
钱鹤松开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握住枪柄的力道却更大了。「啊对,我应该拿那些钱去找个好点的律师跟你打官司分财产,对吧?」她露出伤心yu绝的愤怒表情。
林楚一没搭话。她低头看了眼不再ch0u搐的屍t,也许是因为伤口是在太过狰狞,只一秒,她便将视线移回正在向自己走来的钱鹤身上。
但钱鹤在屍t前停住了脚步:「为什麽?」
她的表情因为某种不得不被压抑的冲动的不断冲击而扭曲着,像是有一gu岩浆要冲破她的身t涌出来似的。
林楚一撇过脸,整个人落入y影中。今夜无风,设置了自动驾驶模式的游艇缓缓停下了。
钱鹤跨过屍t,直接来到她面前。她一把抓住林楚一的手,将那把短斧夺下。
但也是在那一瞬间,钱鹤的视线落在林楚一的手背上。
「那是什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钱鹤的声音在颤抖。她知道这是明知故问。
林楚一左手背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早已愈合的浅se疤痕。「这个早就有了。」
是的,早就有了。可是是什麽时候?
腹部彷佛被人猛击一拳,钱鹤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手中沾血的短斧被摁到甲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低头,看着自己右手小臂上那个写实风格的一字头螺丝刀纹身。
「海王星」号发动机舱里,陈永光恶狠狠地把她握着螺丝刀的右手往上抬,顶端被打磨得无b锋利的螺丝刀「咔」地一声,cha入船舱顶部的木板缝隙里。
整整半截螺丝刀都cha了进去,削掉本在熟睡的林楚一的左手手背上的一块皮。
胃部翻涌,钱鹤开始呕吐起来。浓稠的yet溅到一旁的屍t上,林楚一抱着她,将她头发往上撩。
直到胃部被排空,钱鹤才停止呕吐。林楚一半跪在她身後,轻轻拍打她的背。
嘴巴里是一阵恶臭,是属於「海王星」号发动机舱里的血腥味、汗臭味和机油味的混合。
五年了,钱鹤才终於意识到,自己在林楚一眼里时时刻刻都散发着这gu味道。
柳琪脑袋上的狰狞裂口,此时看起来也像是一张咧着嘲讽笑容的唇。
绝望感让钱鹤想转身推开对方,但四肢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林楚一从背後抱着自己,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没事了。」她轻声道。「都过去了。」
「你说得对。」钱鹤ch0u泣道,「这个纹身蠢si了。」
「嗯哼。」
月光照在平静的苏禄海上像面镜子。处理完柳琪的屍t和血迹,钱鹤走上驾驶室,林楚一正在设定航向,听到门被打开,她转过身来。
九年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过,b如这张脸上形状jg致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嘴唇。
钱鹤呆呆地注视这张脸,嘴里发苦。巨大的悲痛涌入身t,开口之前她sisi地抓住门框。
已经没什麽可挽回的了,她很清楚。林楚一为了能跟自己撇清关系,甚至愿意让血弄脏她的手。
现在谁也不再欠谁什麽,林楚一挥起短斧那一刻,她劈开的不是柳琪的头颅,而是这段缠绕着自己的关系。
「你让律师把文件发给我。」钱鹤开口时,嘴唇仍颤抖着。「要签什麽,我明天就签。」
她以为林楚一会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穿着黑se裙子的nv人一愣,脸上浮现的却是另一种神se。
钱鹤感到困惑,但她还是继续说:「房子,基金,你要怎麽分随你。想要的话,猫也归你。」说完,她用手使劲r0u眼睛,好像是想把泪腺开关摁住似的。
「猫本来就归我。」林楚一轻声道。「你打算什麽时候报警?」
「要先回港,我得先进酒吧,假装恍然大悟地去打听失踪的朋友。」
「好。」林楚一回过身,开始设定航路。
钱鹤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光滑的後背。那我没时间送你回酒店了。你得……」
「不用。」林楚一打断她。「我退房了,刚把行李拿过来。」
钱鹤愣住了。「为什麽?」
回应她的也是沈默。林楚一倚靠在c作台上,她的脸seb夜里的大海更难看清。
钱鹤眨了眨眼,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耳语,内容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但就在这沈默的互望中,那个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同一句话,越来越大声。
但这怎麽可能呢?
林楚一低头,深x1一口气,长长呼出,但没张嘴。她的手指捏着c作台的边缘,用力到发白。
脑海里的声音从耳语变成尖叫,钱鹤忍不住浑身发抖。林楚一抓住了她的手臂,右侧小臂上螺丝刀的纹身此时看着无b刺眼。
「我会去遮盖掉。」
林楚一摇了摇头。「没必要。」她轻声说。「你别再把短柄斧纹上去就行。」她看向钱鹤,眼中露出笑意。
全文完
这篇是在19天里写完的。
大纲花了一天。
但大纲有百分之六十没用上。
带着某种使命感和坚定,我没日没夜地敲键盘,在2024年8月31日的晚上21:21分完成了这篇被我认为是“nv同x恋ai情故事”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平时真的要有存稿,不然会完蛋。
写的时候,我反复回到报名页去确认要求,并且在落笔的时候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ai是什么?
我很难描绘ai,也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去讲述它才恰当。虽然我已经在很多歌曲、电影和里见过ai的各种形状了,也切身t会过。但当我要给出自己的答案时,我倒是茫然了。
ai是美好又残忍,温暖又ysh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如何客观地看待它,如何主观地看待它,但却不知道该如何g勒我心中ai的模样。
最终这就是我交出的,属于钱鹤跟林楚一的故事。
希望大家愉快。
想要为自己稍微辩解一下的地方是,时间太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有些错别字。我也有捉虫,不过可能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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