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一次相遇(2/10)

    於是柳琪对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认识钱鹤吗？你觉得她跟林楚一关系怎麽样？」

    「嗯，是这样的，林楚一2024年3月，回你们这边参加葬礼，之後就留在你们这儿工作了对吧？」

    「哦？」

    「真珊……」他嘟哝着，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拿筷子的手也定住，「好像有个什麽事儿，但我忘了。」他摇摇头，低头把碗里剩下的食物扒进嘴里。

    「喂？」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何欣欣的声音，这次她周围安静多了。

    「……你姨妈这麽说的？」

    「然後我爸妈就劝她，说让她回来龙伏盖工作得了。在这儿她能住我家，然後我爸帮她找找工作。」

    柳琪站起来，推开了窗，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打火机了。

    「欸说这些。」终於要结束对话，何欣欣的声音也重新变轻快了。「你要是找着我表姐，就劝劝她，没必要，我姨妈姨父一直都这样啊。」

    「……行。」

    「没事的。」柳琪说，「倒是不碍事。」

    「我说，当时我爸妈就出来劝架。最後就这麽说定了，我姐留在龙伏盖,但晓丹当时还有工作，她就继续留在华菱。但她那个活吧，也赚不着啥钱，一个月也就三千，你说这在华菱够g什麽的呀？」

    「她也不请你，你俩闹翻了？」

    这家店就开在市刑侦队背後的城中村深处，因为位置太靠里，没什麽同事会来。所以柳琪还在刑侦队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吃饭，偶尔加班的时候她就和周效章一起来。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到何欣欣继续说；「……林晓丹也是，因为我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你的意思是林楚一也会带钱鹤出来跟你们一起玩。」

    「他不愿意麽？」

    蔡奇云养了一只橘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在桌子上走来走去，一直叫。

    「不不不，」蔡奇云边讲边伸手将小猫抱在怀里，小猫并不情愿，伸出爪子g住主人的淡粉set恤。「它会啃充电线。」

    「她是这麽说的，说什麽‘不想再纵容他们了’，说只要自己回来工作了，她不会再还房贷，这样就能b我姨妈姨父一把，让他们都离开华菱，把房子租出去。」

    「欸，但我没懂，你要找这个林楚一和钱鹤做什麽？林楚一她家里人不都不找了吗？」

    「哦这个。就当天晚上我看我姐实在不高兴，我就带她出去喝酒来着。然後她就说，说晓丹之所以就是，放弃了在核电站的工作，也是因为我姨父特别要面子。」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继续调查的。有些信息我还得问你，毕竟你是林楚一的妹妹，。我这几天正好要回华菱一趟，衣服我拿回来当面交给你吧。」

    「她感觉在华菱找不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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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就是，我表姐买房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她自己要买的。因为我姨妈就这麽跟我们说，说nv儿非要在华菱买房，结果买了吧又嫌还房贷太累了，後来就辞职在家说要做裁缝画漫画啥的。」

    「你说。」

    柳琪耸耸肩。「感觉好像反而轻松了一点。」

    「我觉得啊，她本来也不想在那儿过了。消费又高，攒不下钱，她又找不到当地的人结婚。他们家就不该搁那儿买房。」何欣欣道，「反正她当下就挺不高兴的，因为我姨妈姨父也不想离开华菱——他们觉得在那儿过挺好的。我表姐就在那里说什麽‘我是唯一的坏人’。」

    「我明白了。然後你表姐就开始住在你爸妈家了？」

    「行。谢谢。」

    柳琪看向窗外，今天的天也yy沈沈的，虽然已接近正午，但拉开窗帘後，客厅仍然有些昏暗。

    已经记不清有几个小时没想起刘思桐来。柳琪的脸一僵。「住酒店。」

    「哦哦，你还在查啊？」

    「还有最後一个问题。」

    「哦哦，然後你爸妈给她找了工作？」

    「对了，你说，妹妹会不会知道些什麽？」

    「我们都会带nv朋友出来一起，我，跟熊乐，」蔡奇云指了指屏幕外，「她跟小如也很熟的。」

    她很瘦，留着狼尾发型，眉眼让柳琪想起曾经爆红过现在也还在活跃的某个男明星。用老掉牙的话讲，蔡奇云算得上是个帅t来的——她自己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的外貌优势，且对此足够上心。谈话时，透过对方眼镜片的反光，柳琪发现她的视线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欣赏屏幕里的她自己。

    「没有。」何欣欣的回答和林晓丹的一样乾脆。

    「好。谢谢。」

    「所以你准备去浅明？」他又问。

    「你觉得是妹妹知道姐姐在哪，但并不希望告诉爸妈？」

    「就好像cha不进终於来了。他穿着皱巴巴的深sepolo衫，头发刚刚剃了，如果不是手上还戴着一枚g-shock手表，他看起来和排着队买猪脚饭的民工们没太大区别。

    「是有点吧，但我姨妈姨父就这x格，我跟你说，她当时就在家族群里跟大家打了电话，说自己要留在龙伏盖了，房贷也不还了，我姨妈还想让姨父问他们在省会的一个就是，就是……哦，大伯的nv儿吧好像是——是我表姐亲大伯啊——那个大伯的nv儿在省会开公司来着，然後她对象还是人大代表。我姨妈说，想让我姨父找大伯，问问他nv儿能不能给我表姐介绍个工作，你猜我姨父怎麽说？」

    「小刘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周效章拿起纸巾擦嘴，点了点头。

    睡眼惺忪的长发nv人出现在屏幕里，嘟哝着什麽，伸手将名叫小a的小猫抱走。而蔡奇云的脸se也唰一声变了。她不满地看向nv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对面的ipad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她又收回表情，露出笑意。「你刚刚说什麽来着？」

    「今晚太赶了，我明天去。」

    「林楚一听完这些是什麽个反应？」

    电话那头，何欣欣还在继续，「所以後来晓丹自己也受不了了呀。因为大家都知道你爸是高级工程师，可是你爸不管你，那单位里还有谁管你的尊严？所以晓丹就辞职了呗，si活不肯回去。当时跟她一块儿入职的人，现在都有编制了，但就这样她也不想呆那儿了，因为压力太大了。」

    柳琪对她解释说自己是何欣欣找来的调查员，一听到是关於消失的林楚一，蔡奇云便很积极地表示愿意提供帮助。此时，两个人刚刚聊到钱鹤。

    怎麽个事儿呢？柳琪想，大家都有谈那麽久的nv朋友。「哦哦。」

    「没有，我姨父没回来，姨妈跟我外婆住呢。当时是我爸妈跟她还有我，大家一块唠嗑。」

    「我还以为你爸会给她找内推什麽的。」

    何欣欣那边身处的环境很嘈杂，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那你今晚住哪？小刘家？」

    「我明白了。然後呢？」

    柳琪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念出蔡奇云和熊乐的名字。「她们是你姐的朋友，我也有一些问题需要问她们，你有她俩的联系方式吗？」

    「她爸妈也在？」

    「她是亲口跟你说，她不想在华菱呆了？」

    蔡奇云听完咧开嘴笑，「她俩当时在谈恋ai，不过，楚一她从来没承认过。」

    先买票吧，她想着，拿起手机。

    又一辆汽车驶过，尖锐的鸣笛声把电话两头的人都瞎了一跳，何欣欣骂了句粗口，用有点生气的口吻说，「你等会儿。」

    柳琪听见自己说的是：「我还以为她会特别生气。」

    但袁嘉纯为人暴躁又自私，林楚一於是跟她分了手，而蔡奇云跟熊乐选择继续跟林楚一而不是她保持友谊。直到林楚一离家出走前，三个人都还保持着联络，起码一个月会一起出来一起玩一回。她们三人也有自己的微信小群——当然，林楚一消失後就再也没在群里发过消息。

    「她去跟我住了，我有自己的公寓。」

    「我刚才听你说，林晓丹是因为你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有这种可能吗？」

    「对，他一听就说，‘哎呀人家乾的活你一个文科生乾不了，那都是科研岗位’。但我姐也没说要去当什麽工程师经理啥的啊，什麽行政前台人事，总能问问吧，我姨父直接就说：‘哪有前台啊？人家没这工作’。」

    「嗯。」

    「这个呀，」何欣欣的口气变了，「我想想。」

    何欣欣笑了，「拉倒吧，我爸也快退休了当时，他就吹牛呢。他跟我妈当时也就这麽一说，什麽‘哎呀你过得太苦了，回来跟我们住吧’。我姐要是真跟他们住了，他们也受不了——当然了，我看她也呆不住，觉得这个单休，那个试用期没社保，还有什麽不发offer就让人来上班，我当时跟她说：‘姐姐，龙伏盖就这样，这又不是华菱。’可她受不了呀，最後还是回华菱去了。」

    「抱歉，刚才信号不太好，你说什麽？」

    「是想问问关於你表姐的事情。」

    「对哦。」

    「其实我也不太懂，因为每次我们问起这个事情，楚一都是否认，但我觉得蛮明显的。」

    她想问问林楚一：到底是发生了什麽，让你终於鼓起勇气，义无反顾斩断亲情远走他乡？

    「这是什麽意思？」

    「小如？」

    「嗯。不好意思，还有最後一个问题。」

    打火机找到了，柳琪叹了口气，「听起来真无奈啊。」

    蔡奇云附和：「对对对，就是一起出来玩的时候，她们会自动走一排，有时候走在我们前面，没有牵手，但是两个人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什麽？」

    柳琪正准备点开自己手机上的购票app，陈琳就已经将自己的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已经搜索好的周一火车班次。柳琪对好友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周一下午两点，你方便吗？」

    柳琪坐在飘窗上，舒展双腿。从酒店房间往外看，能望见浅明的海岸线。夜幕之下，海湾像个巨大的深坑，黑漆漆一片，不时闪烁的灯光是漂浮在海湾里的浮标。

    没记错的话，何欣欣的父亲是龙伏盖当地一个国企的领导，给林楚一找个工作听起来的确不难。但柳琪还记得林楚一的简历，在龙伏盖的几个月里，她换了三份工，其中没有任何一家企业的天眼查数据里参保人数超过20个。

    柳琪把手机放到桌上，掏出烟盒来，ch0u出一支烟，「她父亲为什麽这样？」

    电话那头何欣欣没有回答，的声音远了，她好像在跟别人说话，过了几秒，声音再次传来，「我朋友出来找我，我得回去了。」

    展开来，边听边吃，很快只剩下最後一口饭。

    何欣欣没有立刻给回应。她好像在思考，过了几秒，才用终於想起什麽来的口吻说，「哦哦，她当时，嫌在华菱过得苦呗。」

    这就是林楚一说话的调调吗？柳琪想。追查了这麽久，会动的林楚一，说话的林楚一，她从没见过。林家人没有自己nv儿的视频资料。哦，也许何欣欣的婚礼录像里会拍到呢。

    刚才抱走猫的nv人从屏幕一侧出来，她怀里还抱着橘猫，「嗨。」

    「也不是……」何欣欣的尾音拉长，「就，哎呀，我姨妈那个人吧，我觉得她跟我姨父差不多，就是好面子。」

    「她为什麽突然决定回龙伏盖，你知道吗？」

    「对，所以我们也都以为是我姐自己张罗着要买房的呀。然後2024，那年过完春节，我嫂子生病，走了，我表姐跟姨妈她俩就回来参加葬礼。她们回龙伏盖，我姐就住我爸妈家，我姨妈回去住我姥姥家——她之前都呆在华菱嘛，好久没见我姥姥了就。然後表姐就跟我们唠嗑，说，房贷压力大，不想住了。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姨妈姨父想要买房子，不是她。」何欣欣开始把「我姐」和「我表姐」混着说了。一听就是独生子nv，柳琪想。

    柳琪伸手去0口袋里的烟。

    「对，但她没呆多久，嫌赚的少，又回去了。」

    柳琪很想说，这一听就是漏洞百出的计划啊。可站在林楚一的角度来说，人在长期重压後崩溃，怎麽可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呢？

    其实这本来就是你钱鹤想要的？

    「她俩一看就是在谈，」名叫小如的nv人说，橘猫在她怀里乖巧躺着，「有的东西就是，你不说，但动作骗不了人。」

    「嗯。正好我让老周查的东西他不方便在微信上发给我，我只能当场查阅。」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柳琪没办法给周效章一个她心里真正的回答。

    最开始她还只是小，大概是因为幼年期的猫的确有点像人类幼崽，且小猫横在自己与ipad之间摇头晃脑的样子，的确也很可ai。但叫声并没有停，反而一直持续着，蔡奇云终於露出了尴尬的神se，她回头呼唤nv友，说你要不管一管小a。

    「两点到我家？」

    对面又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可以。但是以後的话就……」

    「所以你真要跑到华菱去？」

    「害，我表姐她就不是那种会跟她爸妈急眼的人——不然这房子她都不能买。你别看她看起来冷冷的，其实一点也不ai跟人急。但她当时真的说了特别多，说什麽只要回华菱，那房子就要继续供，没有一个人给她想办法，没有一个人帮她，说的都哽咽了。」

    「那肯定不高兴了。」

    「因为调查需要，我还想要看一下你姐的卧室，不知道放不方便？」

    「……」

    「听起来好像很可怜。」

    「就那个单位里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爸妈是核电站员工才会进来的呀，可一旦单位里有个什麽事儿，别人跟我姨父一说，我姨父就回来怪晓丹。他不会在外人面前给晓丹撑腰，晓丹说乾得挺辛苦的，想调岗，他也不帮忙。」

    「我周三要去圳海报道。以後我要在那边上班。」圳海是东岭省的另一个大城市，和华菱不过一个小时动车的距离。「周二我就不在华菱了。」

    一见面，周效章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打印纸，塞给柳琪。「你问我要的。」

    「对。」

    「呐，就是我nv朋友。」蔡奇云笑着说。

    「好面子呗，我姨父跟我姨妈就这样。我姐当时就生气了，开始跟他掰扯，说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姨妈姨父也是没找人接一分钱，自己y贷款贷下来的，所以月供特别高。‘成天搁这说你们林家亲戚谁有钱谁厉害，结果呢，一分钱没有！’」何欣欣说着，模仿起了不一样的腔调，「‘张嘴问人借钱都不肯，就是不肯去麻烦人家，也不知道这个面子值多少钱！’」

    夜晚的海风吹进来，没有咸腥味，但把柳琪吐出去的烟雾吹回来，糊了她一脸。因为被刺激到，所以本能地眯眼，挥手，等再睁开眼，眼眶似乎也变sh了。「这样啊。」

    前端的烟灰弯曲断裂，掉落在柳琪的脚背上，摔得粉身碎骨。

    「我爸，」何欣欣纠正，「给她找了一个吧，我想想，是个外企——我们那儿可没什麽外企。反正就让她把简历在招聘软件上给人推过去了。」

    「懂了。」

    怎麽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不高兴。柳琪哑然失笑，但她决定沈默，由何欣欣继续讲下去。

    还是说……

    「什麽意思？」

    「没问题，我可以周一过来。」

    「是因为她家人说了什麽？」

    柳琪此时开始担心，刚听完nv同x恋偷渡故事的周效章会不会一下子想通自己跟刘思桐其实是什麽关系。「我知道，看她发了。」她答非所问。

    蔡奇云说，自己跟熊乐其实原来都是林楚一前度袁嘉纯的朋友。当时林楚一是为了袁嘉纯才搬来华菱，在这边没有朋友，於是袁嘉纯便经常带她出来跟自己的朋友玩。

    「我明白，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私自跟你们父母接触的。」

    「你有见过你表姐的什麽朋友吗？你认不认识一个脸上有很大一块胎记的人？」

    柳琪略加思索，「不能完全排除。但别忘了，钱鹤把林晓丹也骂进去了。」

    「应该……有。我找一下，然後发给你。」

    「我喝酒呢。」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但听起来没有醉意，「不过没事儿，他们自己聊挺high的，不需要我，说吧，啥事儿？」

    「嗯。」

    「什麽？」

    「哦哦。」

    陈琳等到柳琪挂了电话，才发出「哇哦」一声。

    「我妈就是很执着地想要一个交代而已。」林晓丹轻声道，「可她并不知道这个交代是不是她真正的想要的。今年春节，好不容易大家过了个开心年。」说完，她x1了x1鼻子，「我这两天也在想，我姐如果在外面好好地活着，那也挺好的，想不想回来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不嘛，但我姨父姨妈就这样。」

    林晓丹思考了几秒，似乎有些迟疑，「那你周一几点来？」

    那就不叫托关系吧，柳琪想，听起来更像你爸吹牛b说自己认识人，但其实认识的也不是什麽在公司里说得上话的人。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叼烟点火。「听起来好像很正规。」

    她也想问问钱鹤：你眼中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样的一个东西，林楚一为什麽值得你抛开大好前程，跋山涉水去只为了成全她的梦想？

    「他跟人家人事打招呼了呀，人家说让在软件上发简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