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9部_第二章 南征不利(6/7)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已陷入僵局,曹操满心以为这次能洗雪前耻消灭孙权,没料到却被人家牢牢挡在江北。水军差不多折光了,即便十万大军在手,过不了江又谈何用武?原本曹军是攻方,现在却趋于守势,士气也一天天消磨;无需多高的战略眼光,连普通小兵都看得出——打不过去啦!
但曹操心有不甘,虽不主动出击,却在长江北岸陈兵不动,始终摆出一副决战到底的架势。其实他有小算盘,面对这样的形势他早就不抱一举荡平江东的幻想了,但远道而来不能无功而返。朝廷已改易九州,最近又在筹划晋封他为公爵,这时若再建功勋锦上添花,该是何等荣光?因而他还要等待时机,哪怕只是勉强小胜一次,或是夺下尺寸之地,方可顺水推舟见好就收。
可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曹操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孙权把南岸布置得铁桶一般,丝毫纰漏寻不出,而且人家也不派大部队进攻了,连反击得胜的渺茫机会都不给曹操。前方机会没等来,反而接到后方军报——西凉余寇卷土重来,马超在张鲁支援下兴兵陇上攻城略地,围困了雍州刺史韦康所在的冀县(今甘肃天水市甘谷县)。刺史是朝廷统御的象征,韦康一旦有难,整个雍州局面都会动摇,驻军长安的夏侯渊倒是有意相救,无奈韩遂已潜入关中,招募旧部四处作乱,大军忙于戡乱无暇抽身,冀县岌岌可危。
一年多以前,曹操自凉州收兵时别驾杨阜就提醒过他,马超是个祸患,早晚要再兴波澜,如今不幸言中了。曹操以叛乱为借口诛杀了马、韩两家在京的人质,卫尉马腾固然因儿子叛乱明正典刑,但本人却未直接参与,多少有些可悯,因而曹操是与马超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马超二次作乱不仅出于野心,也是想为父亲报仇,更是以攻为守竭力自保。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刘备一样,都是不可能被曹操宽恕的人,要生存只能铁了心拼下去。
从濡须到冀县路程遥远,即便此刻班师也于事无补,只能放手让夏侯渊应对,可连曹操都对这个有勇无谋、大字不识的“白丁将军”不甚放心。马超彪悍善战,韩遂老奸巨猾,二人在西州人脉极广,又倚仗张鲁为靠山,夏侯渊对付得了吗?曹操只能致书长安告诫他谨慎行事,舍小敌而固根本,当以援救韦康为重。
进不能取,后方有患,十万大军羁绊于江畔,不过是空耗时日,即便曹操急于建功也有些熬不住了,不得不考虑撤军。恰在踌躇之际有江东使者下书,送来孙权给曹操的亲笔信。孙权在信中明言“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倘若拖延日久江水上涨,水军优势将更加明显,曹军难以建功赖着不走只会败得更惨。曹操举着这封信真是欲哭无泪——自己底线都叫人家摸清了!只好召集众谋士商议退军之事。
杜袭生性直率,首先开言:“大军在外日耗千万,进不能取士气消磨。况后方余患未除,荀令君刚刚过世,朝廷事务繁多,实在不宜久留。其实在下早有撤军想法,是丞相执意要战,因而未敢进言。”他心机不深,倒肯实话实说。
“子绪之言甚善,在下也以为撤军为上。昔秦穆公东进,虽三战不胜,励精图治终能成就大业,望丞相为鉴。”王粲也表示赞同,但口气却柔和得多。其实大家早动念头,无非碍着丞相脸面不便说破,此刻有了由头,众人尽皆赞成。
刘晔最是机灵,赶紧道:“我军虽难渡江,但毕竟袭破敌人江北之营,擒杀公孙阳,未为无功。况罢战乃孙权所倡,足见其势已弱,哀哀乞和。丞相有好生之德、宽仁之心,念及将士劳苦,难免有所不忍。暂且收兵日后再战,有何不可?”他的话不能说毫无道理,现今江东虽有小胜,也好不到哪去。江东兵力逊于曹军,上次恶战损失也不小,近半战船损毁,尤其五楼船倾覆,大将董袭溺死江中颇令孙权痛心。如果双方不计后果硬打下去,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所以孙权也盼曹操罢手,但绝不似他说的“哀哀乞和”那么夸张。刘晔其人虽心思缜密,却不免失于谄媚,即便心有打算也往往投上所好。
曹操焉能不知他这么说是维护自己面子?但心中却仍不免惴惴,总觉得被逼而退脸上无光,反复浏览孙权这封信,翻来覆去间,忽见书信背面也有墨迹,细细看罢,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孙权不欺我也!可以收兵了。”
众人不明所以,围上观看不禁骇然。原来孙权在书信背面还写了八个大字——“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此语是咒骂:“你这老家伙不死,我永不得安宁!”可是曹操看罢非但不怒,反而愁云尽散。真心有灵犀一点通,孙权不愧精明之主,明白曹操所思所想。他深知缠斗不休两败俱伤,又料到曹操耻于无功而返,便在书信之余附上这句话。表面上是咒骂,实际却是委婉地向曹操表态——你不必碍于颜面硬挺着,其实我心里很怕你,你若不死江东永无宁日,就此罢手没人笑话!
孙权此举无异于主动给曹操台阶下,能得敌人这么大一个面子,曹操还有什么可羞的?当即回书表示接受,派人携带书信随江东使者一同过江,两家罢战之议遂成。众人都松了口气,王粲笑道:“丞相化干戈为玉帛,自此两家罢战各自休养,咱们也可早定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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