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宅拆迁仪式，钢筋水泥与老戏子(2/2)

    一幢房子塌了，以后还会有房子盖起来，谁知道这个地方以后会建起花园还是盖起高楼？

    ……

    王槐接过啤酒，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再没有说话。

    这几天他也没怎么能照顾金哲，反倒是金哲安排了杨桃一直在帮他处理事情，他还蛮过意不去的。

    这片地方已经没有树了，却依然有蝉鸣。蝉鸣声此起彼伏。

    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赶紧跑过来：“爸！你怎么又出来，走，回去看电视去。”赶紧搀扶着老人回去了。

    王槐回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虽然院里对他也好，可他那时候毕竟是个大男孩，还是会被饿得不行。现在……三餐吃煎饼，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也没饿着自己。

    雷达仁看着王槐的笑脸，内心无端地冒出一个想法：“这小子真帅啊。”随即他又觉得这想法有些诡异，于是立刻就打消了。

    “对了，那个见义勇为的采访，你真的不去？”

    然后这片土地再规划、重生，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新的故事。

    王槐笑了一下：“好，谢谢雷哥。”

    到了最后，雷达仁说累了，一拍王槐的肩膀：“你是最耐得住性子听我说话的人，我欣赏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个人能帮的，我都帮！走，我送你回去！”

    过不了几天，就连小楼的钢筋，都会被机器团成一团，然后带走，再过几个月，这里会黄沙漫天，烈日刺眼，会有人捂着鼻子，骂着路过的车开得太快，把黄沙掀到自己脸上，有钱没公德。

    “记得小时候，我生在农村，家里穷，饿的不行，爬上柜子找吃的，把辣椒当米粮，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辣得哇哇哭，被我爷爷揪下来打了一顿，那个时候都是拼了命地想吃个好饭，过个好日子，现在的有些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槐不知为何，静静地待到了夜空高悬。

    等到王槐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金哲把茶杯放到了王槐面前，新伤已经被袖口遮盖：“你搬下去吧，天也晚了，晚上开车不太好，要不要再留一晚上？”

    “我不太习惯，就不去了。”

    “这样啊。”金哲平静地回复，也没什么反应，“那待会我帮你收拾吧。”

    “也好。”王槐道了声谢，把茶喝了下去。

    雷达仁絮絮叨叨地说，王槐默默地听着，陷入沉思。

    “金总，这是我欠你的医药费，我家里水管修好了，我想搬回去。”

    他站了起来，手腕上的刀痕在王槐眼前一晃而过。王槐皱了下眉，握起金哲的手腕：“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

    一个时代的印记消失了，连同那个在外面画了一个圈的、鲜红的“拆”字，连同那白底红字的“强制拆迁，还我祖屋”，连同着所有的苦痛、哀伤、喜乐，都被埋在废墟之下。

    他再拿出药粉，撒到自己的刀口上，脸色平静。

    金哲回答：“没”，一双深邃的眼，直直地看着王槐。

    “以前，我们家里拜神拜公拜菩萨，敬畏鬼神，现在都高楼大厦的，别说鬼神，蟑螂都找不着一只。其实拜神拜公，说是迷信也迷信，又何尝不是对自然的敬畏？结果现在，对自然的敬畏，变成了对金钱的敬畏，对好人、伟人的崇拜，变成了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崇拜……”

    “那你注意点，最近不要做比较大的手部运动了。你别帮我收东西了，我来就行。”

    金哲望着王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情。

    王槐却没有注意。

    “嗯。”

    雷达仁从附近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罐低浓度啤酒，给王槐开了一罐，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今天我本来放假的，想着陪你来看看，就值班了。”

    “……那我帮你倒杯茶。”

    过去、现在与未来，在这一刻重叠往复。戏子的背后是黑暗，然后是万家灯火。戏子的脚下是废墟，是悲欢离合，戏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一曲唱完，抖了抖袖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蹒跚的身影走了过来，是一个戏子。戏子穿着鲜红的戏服，在废墟之上站定，然后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古老的戏曲。

    王槐去了卧室，金哲转身去了厨房，拿了茶壶泡了茶，然后拿起一把小刀，在自己伤横累累的手腕上快速地划了一道口子，血渗出来落到茶杯里，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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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槐回到金哲家，有些忐忑地递给金哲一张银行卡：

    雷达仁喝了一口啤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