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2)

    张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真切切地露出笑意，“幸不辱命。”

    片刻的沉默。

    就是，漠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带喜色，也不带悲色。

    张骞笑了笑说，“我也怕死，我也不想回来。可未央宫中传我听钟啊。”

    君侯在他身前, 离得很近。

    侍从掀开蒙脸的布巾，赫然露出霍去病的面孔。

    可霍去病……

    此前他只是觉得这位冠军侯身上有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镇定。

    有冠军侯在身边，哪怕是孤身一人而不带军队的冠军侯，张骞也得承认，他的底气足了不少。

    他有单骑冒险的胆气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他的用处不在战场上，而在唇舌来往之间。

    张骞大惊失色。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并不是性情的问题，这位冠军侯，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

    然后他愣住了。

    赵平听见一点细碎的响动，甜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

    据说与之同来的还有一种叫做“甘露”的酒, 又称之为“蔗浆”。

    君侯喜欢吃糖块，赵平觉得很理所应当。

    是这样觉得。

    然后霍去病说我不是在送你，我跟你一起去。

    未央宫的宴会上，酒壶中就装着这样的甘露。

    来人又骑马走了。

    他看见的是一张漠然的脸。

    霍去病则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对此并没有兴趣。

    功名利禄不在意，拔剑生死不在意，被人夸赞不在意，被人畏惧也不在意。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做。

    牵马的侍从走上前来，张骞看他，又笑，“霍侯的武威，比军队还更有用。”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畏惧这位年轻的君侯。

    只是担心路上会出事，这茫茫大漠，到处都是埋骨之地。

    黑铁时代07

    直到他要出发的时候，霍去病牵了马，张骞谢过他，霍去病跟着他一起走，张骞继续谢，并委婉地表示不必再送。

    这万众的敬仰。

    倒不是害怕被匈奴王子杀掉，张骞来做这种事，不至于没有这点胆气。

    被人那样夸奖了，脸上也不露出喜色，反而向张骞说，“博望侯单骑冒险，神勇至此，也不必妄自菲薄。”

    张骞脑子里有点乱，一时想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时又想到万军丛中，主将……

    想着想着张骞就忍不住又笑起来，实在是有点高兴，他转头看向霍去病。

    味甜而不醉人，不带一点酸涩, 就像是神人饮用的酒一样。

    赵平如同往常一般静默地骑在马上。

    张骞忽然打了个冷颤。

    张骞也理解，觉得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大约只在乎军功和战场，背后的这些事情，恐怕是并不屑于参与。

    君侯在咬碎糖块。

    张骞上马和他一起往回走，没有再多说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长安真是那样的好地方，先生如何还愿意再回来呢。你们汉人，难道真的就不怕死？”

    他骑马赶过来，只是说了几句话。

    这次来之前他想了很久要带多少人，带的人多了恐怕引动那位匈奴王子的忌惮，带的人少了又唯恐出事。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高位，身上竟然丝毫不带张狂和傲气。

    但想到他舅舅卫青，也就觉得不奇怪了，大约是一脉相传的内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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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的名声相比他本人看起来真是年轻得要死。

    总之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但其实陛下任命他为监军，也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而已。

    他不在意。

    不是说有多么的冷漠。

    这种糖块是忽然出现的，似乎是南方的蛮族奉献给陛下的礼物。

    匈奴王子拔刀时他甚至有点想笑，心说你知道你在谁面前拔刀吗，哼哼，你竟然胆敢在冠军侯面前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