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2)

    随着音乐的缓缓响起，横山说：“不。我画的是我记忆中你的灵魂。它那么美丽，不随年华和容颜的逝去而凋零。”

    横山点点头。

    “那你说，他对谁的好感多一点？我觉得是爱丽丝。”进藤光说，“他都为她作画了。就像……”

    横山回到了自己位于乡下的老家，继续作画。他偶尔会在东京的街头闲逛。他会遇见纯子吗，那个曾经第一眼惊艳他的人？他会遇见昔日的朋友吗，还是他们已经变成了战场上的刽子手，泥土里的亡魂？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的镜头，是街道上盛开的樱花。樱花开了，春天就来了。

    他的喉咙里突然有什么语句蹦了出来。“——就像——音乐家为自己喜欢的人而演奏。”

    画作上的女人，脸上有着中年人的皱纹，皮肤也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细腻和光艳夺目了。她的蓝眼睛，变得有些混浊。而横山的黑色的眼睛，依旧是那样深邃。

    他问塔矢亮：“你觉得，横山究竟爱不爱她们呢？”

    横山究竟爱的是纯子，还是爱丽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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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并不是。那天，他背着画板，在某一个春天的傍晚，在东京的街上，遇见了同样已到中年的爱丽丝。

    在伦敦大轰炸中，他被迫截肢了一条腿。

    纯子离开了欧洲，搭上飞机前往美国。爱丽丝也不见了。横山只来得及收到她的一封信，告诉他，她将会永远守护她的伦敦。

    等到战争结束，等到他五十五岁的那年，他登上了去东京的飞机。那时，他已经是举世闻名的画家了。

    横山没有办法回信。他不知道应该把信寄去哪里。

    塔矢亮想了想，“或许他只是对她们有好感。并没有真正地爱上谁。”

    走出影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霓虹灯高高挂着，在夜之幕布上闪闪发亮。进藤光还沉浸在故事里，久久难以忘怀。这是一个哀伤而美丽的故事。

    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里坐下。爱丽丝摆好了姿势，横山一笔笔在画板上勾勒出她的形象来。等他画完之后，爱丽丝轻轻地拿起了那幅画。“横山，”她问，“你画的，究竟是年轻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爱丽丝一见到他，就笑了：“可以给我画一幅肖像吗？”

    说完这句话后，进藤光的喉咙哽住了——他说了什么？他在期待些什么？这些模糊的句子的含义又是什么？他说的时候那么自然，就像喝水一样。可话音落下之后，他甚至不敢去看塔矢亮的眼睛。那是钢琴师和提琴手的眼睛，那是辩论手的眼睛。就像黑暗中的探射灯，将一切隐秘的东西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