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成佳话(2/2)

    大家都知道，这位名儒所费不赀盖了我闻堂，与书如是高调同居，日夜吟咏，终成“佳话”。

    盖头下，她想，此刻他是什么表情，幸福、抑或苦恼？

    国无二主，天无二日，家族不能有两个主母，这是礼！

    一只皱巴巴的、凉得发硬的手，牵起了她的手。

    耳畔，响起宝嘉行浑浊的声音：“如是我妻，真不是做梦么？一路上，老夫写了十几首词，以平息溢出的喜悦。”

    她放下盖头，安静地等待。

    “嗖！”几片瓦穿过窗纸，带着怒意砸进房中，“啪”地碎成一地。

    可书如是知道，这正妻之礼娶的，却是个妾。便是一个形式，也被士人们看作了十恶不赦。

    她有一股冲动，想把闺房里的丝竹管弦、笔墨纸砚，这些前半生赖以为生的物事，齐齐砸了个干净。

    宝嘉行用正妻的仪式迎娶她，士人们只道他坏了名教，侮辱了国之重器，这会儿坐着船，沿江朝两人扔东西泄愤。

    这佳话不成也是不行的，没有人知道，宝嘉行究竟是骑虎难下，还是甘之如饴？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应该笑的，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喝过交杯酒，她便是他的妾。

    书如是一眼望见了自己的后半生——那个头发已然花白、脖子上还挂着喜庆红花的男人，在唢呐声中，一步步登上她的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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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甚至做出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她的心猛地缩紧，矜持地伸出了一只手，那手纤纤如玉，柔嫩如荑，长长的指甲染得鲜红。

    若他不是这个功名在身、名重两朝的宝嘉行，而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他们又会以什么罪名来治她呢？

    在书如是看来，这也算宝嘉行重情义的表现。

    那一刻，她想起了绍宰宜，英气硬朗的脸庞，眼神霸道而任性，浑身散发着自由。

    念及此，书如是竟惊出了冷汗，如梦方醒。定睛看去，那人已登上阶梯，掀起了珠帘。软底靴质地优良，远处几乎听不到声响。

    宝嘉行原配，虽说已无足轻重，可碍于士族的体面，叫他休妻，那是万万不肯的。

    有什么，能胜过这种安全感？也许，这就是爱？

    她只能安安静静地，扮演一个幸福的、令人艳羡的新娘。

    又是谁脆弱的家国，在这场洞房花烛夜崩塌？

    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本就不相信，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一路上，她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却十分安心，不用担忧会摔下楼，或者跌入江里。

    呵，他载着满满一船瓦砾，一个废墟。

    所以她该怨吗？

    书如是优雅地起身，任他牵着走出绣楼，走出画舫，走到他的船上和洞房里。

    她正出神，甚至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忽地，一声尖啸破空而来——

    自由，那是什么感觉呢？

    今日若因新欢休原配，那么他日也可以随意休了自己。

    可他分明深情款款地唤她“我妻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