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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第三支伞骨起(上)

    可是天终究是要亮起来。

    申屠衍也吹了煤油灯,在他的身边躺下了。

    等到钟檐回到自己的房里,申屠衍已经干完了厨房里的活,正在铺床,他扫了一眼屋里,冷笑,感情他把所有的物什都搬到了自己的屋里,这是打算长住了?

    他害怕,比死都要害怕。

    季节的变迁,对于寻常百姓的感知,与朱门宫阙的里的很不同,不是白首宫娥鬓间的芍药,不是女官妃嫔层叠裙褶中的纹路色泽,一声蝉鸣,一夜寒霜,一滴春雨,春耕秋收,要比前者要直观得多。

    十一岁时,第一次见识到中原的繁华,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干净肆意的孩子他救了他两次,他陪了他九年

    其实也是无碍的,我再去寻一

    七岁的时候,他被转手卖给另一家奴隶主,从此开始他漂泊的半生,也永远失去拥有家的资格。他被放弃,彻底成为一个没有故土的人。

    钟师傅,咳咳是在下的夹衣

    钟檐便是在今天早上第一十二片落叶在眼前落下时,深刻的感知到这个真相。

    从昨天晚上进了这个屋子,他们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今天早上也是,他们各自起身穿衣,钟檐系着衣襟的襟带,昏昏沉沉,忽然听得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如今,他却怕死了合眼睡去他怕一睁眼,大梦三生,前尘尽忘。

    那一年,他欠给他一盏莲灯。

    宣德十二年的冬天终于来了。

    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鸡飞狗跳的另一端故事的开端。

    黑暗中,他的眼睛始终睁着,他这些天,始终都睡不好,即使睡去了,也是极其不安稳的。

    钟檐低头,方才他穿上已经觉得比平日宽大许多,却没有多想,如今,羞恼一并涌上来,面皮辣烫得吓人。

    钟檐之所以这么关注落叶,甚至连落下几片都清楚得透彻,是因为他很紧张。

    钟檐一震,没想到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放秦姑娘进来。夜风掠过,灯烛晃动,孤男寡女,三个人,三角而立,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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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是因为他今天早上都在思考怎么开口说这样一件事。

    现在,他来还他一场江南。

    哦,秦姑娘,跟我来。钟檐回过神来。

    【第三支伞骨:红罗暖】

    他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合衣,自顾自的靠着床檐睡去了。

    八岁的时候,他背着受伤,发着高烧的同伴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可是那人还是死了,从此,他明白人生不过是与死亡赛跑的一个过程,想要活下去,必须比时间更快。

    六岁的时候,他第一次面对了死亡,在胡狄的荒原上,生命仿佛蝼蚁,娘亲是被活活饿死的,他没有哭,平静的吃完了娘亲给她留下来的半袋青稞面。

    这一日,申屠衍和钟檐都起得颇早,一方面他们平日为了照料这样一个铺子,另一方面是因为昨夜睡得实在不踏实,各自都有太多的心事。

    回顾他的前半生,不过是一个梦境,套着另外一个梦境,一个梦境醒来,紧接着做另一个梦,如此循环往复,便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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