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52(2/3)

    他本是有一间书房的，其间宽敞清贵，典雅华美，可在那里呆上几夜，头疾发作更甚，从那之后，他索性命人将东西移到他睡的房中去，至少与熟悉之景作伴，能缓解几分头痛。

    “认得的都会写。”

    “谁教你的？”

    灯火明亮，风动纱帘，难得恬静清幽，四下静得只能听到两道交融的呼吸声。祁明昀看得入神，时不时蘸墨勾点留字，反复阅看，仿若看不见身旁的人。

    “我看你要去哪？”祁明昀沉声勒令，“搬张凳子，坐到我身旁写。”

    祁明昀颔首，睨了一眼桌角压着的笺纸，“将这张纸写满，拿与我看。若是有一个字不满意，你便去外头站一个时辰。”

    他修长的指尖划过她湿润的面颊，直起腰身，冷冷丢下一句：“除了你，没有旁人。”

    “自己起来，为我磨墨。”祁明昀不给她怔神思虑的机会，抬手掀开了一旁的帘子，走进临设的书房，排排堆积成册的奏折赫然在目。

    兰芙倒是窃喜他无视自己，揉着酸痛的腕子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揣着一腔不能与他言明的心思，待觊到空闲之机，便暗暗在脑海描绘府上的路线。

    从低贱如草的鹰犬到万人朝拜的南齐之主，他用了十二年，往日那方暗无天日的深潭，他爬起来了，便再也不想回想。

    兰芙回想起他教她写字的情景，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从前提到读书识字，他便盱衡厉色，极为严苛，她犯了丁点小错，他便要将她的脑袋敲出洞来。

    如今，千人万人奉他为新主，他穿着十二章纹华服，踏上俯仰众生的白玉长阶，令他勾起以往奴颜婢膝生涯的任何人事，他杀得杀，毁得毁，绝不容许一丝污点沾在脚下的青云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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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知自是不能与他一五一十地说，只能道：“自己对着书上学的。”

    兰芙做贼心虚，生怕被他洞悉到心底的盘算，吓得揪回神思，期期艾艾道：“认识、认识很多。”

    兰芙顿了顿，眸底一黯，这些年她同许多读书人求过学，说起写字，高晏还握着她的手教过她呢。

    “你如今认识多少字了？”祁明昀并未抬眼，淡淡朝她递去一句话。

    他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必然得先精通文墨诗韵，若还是那个粗鄙愚昧的野丫头，会失了他的脸面。

    兰芙跟着他进了书房，举目四望间，他已掀开袍角，端正坐下，手中在翻阅一道竹折。她站着不动，被他眼神一凛，才即刻抽出砚台与墨块，挽起衣袖，注水磨墨。

    兰芙诧异睁眸，湿漉睫翼如沾水芙蕖，湿润黏腻，浅浅眨动几下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包括她，他要她学会高门礼节，精通琴棋书画，再给她一个光鲜身份，待铸起虚伪的面皮后，才能衬得他们门楣相配。

    她倒是半分也未改从前的倔强与蛮横，将他信口扯的一句话记了这么久。可只要这耍性子的源头不是为了抗拒躲避他，他皆能如风过耳，一一容忍。

    “会写多少？”

    此话一出，她那点褴褛的心思瞬间暴露无遗。

    一间隔出来的书房狭隘简朴，壁上连副山水字画也不挂，更遑论古董至宝，玉砚檀桌，仿佛是刻意素气到不忍打乱房中原本的布置与摆设。

    “他们喊过多少人夫人？旁人有的，我不要。”许是察觉到他话中的软和之态，她试图出言恃靠。

    坐他身旁写？

    兰芙知他性情古怪得很，这下又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让她写字，她旁的不知，却知他是真的会将她扔出去，是以抽出笺纸，捧起狼毫笔，迈开步子。

    祁明昀微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