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58(2/3)

    他终是松了口:“救火。”

    祁明昀朝那扇火门遥遥一指：“别对着我磕，你们的主子是她，岂有你们这般当奴才的，主子身陷火海，你们却妄想苟且偷生，她今日若是被烧死了，你们这些刁奴自然得殉主。”

    难愈症

    她无需细辨，一眼便认出此人是青黛，狰狞的五官映入眼帘，她磕颤不止，以为早已干涸的眼眶又溢出点点温热。

    一处僻静奢华的府邸内灯影如豆, 一行婢女捧着几盆污浊血水, 掀了帘子交接而出。

    “来人，将这些人全扔进去。”

    子夜幽暗沉酽, 三两孤鸿掠翅而过。

    不会真将她烧死了罢？

    墨时一眼便找到了她，跪趴在她身旁，攥紧她冰凉的指尖，不住哽咽：“阿娘……”

    青黛等人还在磕头，石阶上沾满血色。

    前院中央的宽道上，火势渐小，犹能在浓烟翻滚的黑雾中窥见外物的轮廓，浓烟背后，俨然是一具焦黑的躯体。

    她跌在地上，周围是熊熊大火，掌心猝不及防覆在火焰未熄的残木上，烫下一块皮肉。

    那些老东西一个个沉着脸不敢说话，她还有几分生机, 不言而喻。

    兰芙再撑不起一丝力，火光见她失了微弱的反抗之意，越发肆无忌惮地侵袭她的身躯，剥骨之痛化为浓重困乏，她眼皮沉重，脑海开始忆起故人旧事，许多缥缈无依，许多不真切……

    祁明昀恍然仲怔，却早已不见墨时的身影。

    死了也好，她自找的。

    祁明昀静坐在房内，眉头紧锁，心神混沌, 黑瞳中的冷色被寒冰封结, 宛如暂时迷失方向，堵在暗室的困兽, 找不到出口，便胡乱撞得缠绕交织, 心乱如麻。

    墨时觊到空子，狠狠咬了一口缚住他之人的虎口，待那人手上松动，他疾步冲入火海。

    而她，同那些人一样，一粒微尘，一根野草，从不肯听他一句话。为何这个字到了她身上，便如同烈火在他心底滚了一遍，令他焦灼难耐，坐立难安。

    忽地，稚子清亮的呼唤拉回了她渐渐熄灭的神思。

    她从来都没这么

    滔天火光在漆黑夜空杀出一条赤红之路，橘红与墨黑交织。

    兰芙一路爬到前院，发丝尽散，满面脏污，指尖血渍淋漓，衣裳被烧得破碎褴褛，灼伤的皮肉翻卷可怖。

    榻上之人陷入昏迷, 却时而蹙眉沉喃, 时而蜷曲哭吟，褪下焦黑衣裳, 梳整散落发髻, 身躯经温水反复擦洗, 才露出一张苍白恬静的脸。

    起初，还能听闻几声哭喊与叫唤，随着一根根房梁倾倒，哭声渐弱，唯剩赤焰势如破竹的烧灼声。

    她衣衫褴褛，浑身被鲜红浸没，已不像人样。

    痛意渐渐回转，兰芙被疼痛拉回知觉，源源不断的温热水渍滴在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看清了墨时的脸。

    坍塌的残垣间，焦烟尘土肆虐滚覆，天边橘红终被黑暗吞没, 断壁废墟中铺满魑魅般的墨影。

    一张薄唇近乎要被抿碎，指节被掐得沉脆乍响, 他自认一贯难起波澜的心此时如吊了几桶水，来回摇曳，踉跄碰撞。

    祁明昀闯入时，墨时正趴在不远处哭，而他的身旁，正是奄奄一息的兰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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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太医佝偻身躯，围在床帏前焦头烂额, 人人都盼着这位娘子命不该绝，此番能平安无虞度过此劫，否则他们这些人怕是通通都活不成。

    “阿娘！”

    健壮护卫上前，拎起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子便往火里扔。

    她不会真要死了罢？

    她暗道，这回怕是真要死了。

    死之一字，若映刻在旁人身上，轻微得不值一提，他从来不觉得旁人的性命能在手中掂出几两重量。

    痛过，浑身骨肉如被扯碎撕裂，滚烫的泪珠断线般簇簇落下，站不起来，便只能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按上粗粝的沙石，步步向前爬。

    祁明昀焦灼静候一个时辰，亲眼见一座深宅变为废墟，却还不见他想等的身影，眼底的暴戾凝滞，蓦然展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