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103(2/3)

    接下来的几日,她每逢上街便会特意去各处茶摊前听他们口中的战事动向。

    与他,就当做是一场浅薄的孽缘。

    今夜是她来益阳的这一个月,初次彻夜失眠。

    他那般强硬睿智,智多近妖之人,怎会轻易地死了。

    那日在灯笼铺前高谈阔论的那人便乃各地上百名密探的其中之一,话一出口,次日便被官府以诽谤朝廷之罪抓了。

    可越是这样想,她心口越像压着几块沉石,胸腔突突直跳,临近窒息的她掀开被衾,坐起身张口喘气。

    可此处是益阳,并非上京,熏笼旁放着一张摆盆的木架,空荡寂静,什么也没有。

    想来也是,朝廷的兵马比那些贼子的兵多出几倍,怎会这般轻易溃败。

    至少没到这个地步。

    兰芙打听不到消息,却并未心躁,若据官府所言,那些探子在假传战报扰乱民心,制造恐慌,那便说明朝廷兵马节节败退之势乃是他们凭空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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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懂这种感觉,她的病,似乎又不大好了。

    是以,无人再敢乱论战事,纵使有心人问及,百姓皆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她倒希望今日那些人传的消息有误,她定会等到一封准确无误的战报。

    兰芙这几日躲在家中吃睡逗狗,月桂比刚见它时要胖了些。从前在府上顿顿有肉饲养,她将它带出来后,只有饭桌上吃肉时才会给它留下一小块肉,若没买肉时便是一碗粥水或是和着汤的米饭。

    圆月高悬,窗纱遮不住皎洁光辉,迎进来满地银霜。

    她不想惊动姜憬,捂着口鼻不发出一丝声音,就这般捱坐了几个时辰,眼尾红皱刺痛,泪水仿佛干涸,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何事。

    起初,她还担心这只狗被娇养惯了,想必是不会吃,可月桂嗅到菜汤拌饭的味道,竟也会摇着尾巴吃完。

    她闭上眼,眼前还浮现过他的脸,她下意识朝熏笼的位置一望,似乎那处有他颀长清冷的身影。

    午后,姜憬也回来了,还拎了一包酒楼今日剩下的特色点心回来。

    她屈膝靠坐在床角,身上搭着一件淡紫色单衣,已松垮溜下半只肩头,嶙峋的颈骨随呼吸凹现起伏,她未有一丝感觉,豆大的泪珠却已淌滑过面颊,滚落手背。

    将领重伤失踪,生死未卜也是捕风捉影之言。

    墨时走后,她拆下发髻,褪下外裳,掀开平整的被窝,躺到了床上。

    直到如今,她一看到这只狗还是会想起当年的花点,她不知祁明昀是从何处找了这只狗送给她,连毛发与性情都这般相似。

    他若是死了也是他的命,左右她仍不服益阳的风土,等确切战报传来益阳,若真是九死一生,她与姜憬正好带着墨时回永州,或是安州。

    她翻来覆去,觉得床头的清晖尤为刺目,起身拉上靛蓝色窗布,又把头埋进被窝,可眼前虚无的身影反而更加清晰,从四方侵扰她的神思。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离除夕夜仅剩三日,渡口的货船已停,绣坊不再有江南的布匹送来,没了活干,绣坊早便关了门。

    他人都不在了,她往后也不消时常怨恨了。

    可自从那日后,任凭她走过每条街,甚至是刻意打听,都不曾再有人谈及北边的战事。她从旁人口中得知,北方涌来了许多密探,借战事扰乱民心,煽动百姓。

    可战场刀剑无眼,不过血肉之躯,又怎会没有伤痛。

    这日晚上,她总算舒心了不少,不再辗转难眠,查了墨时的功课后,吹了灯便即刻歇下。

    她长呼一口气,将冰冷的双脚伸入被窝中,尝试顺着心神,不再与自己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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