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地上还有暴雨残留下的水滩,倒映着人间百态。

    施乐正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眼神还未收回便怔住。

    隔着单薄破旧的滴着水的衣物,隔着周身挂满泥泞的集装箱板面,隔着丝丝缕缕的劣质香烟烟雾,他在那群打牌的工人中,看到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

    五年前倾盆而下的大雨中,坐在迈巴赫后座中看不清面容,指使司机为他送来一把伞的陈秉言。

    那个摆摆手自然有人为他打点好一切,雨滴或是污泥根本不可能近得了他身的陈秉言。

    那个他因阶级差别望而却步,不敢靠近的天之骄子。

    此刻不仅混在工人中,穿着破旧,举止粗犷,朝向自己的半边胳膊上还蜿蜒着一道长长的刮伤,看不出半点精养的模样。

    施乐能随意靠近眼前这个人,甚至能以工作身份指使他干活。

    差别太大,大到施乐疑心是他看错,疑心这只是两个长得有点像的人而已。

    他迫不及待想确认。

    “什么破手气,把老子的运气都快输没了。”

    “别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引力了,你不行就腾地方,我来打两把。”

    “哟哟哟——还知道地球引力呢,上过几年学就是不一样。”

    “滚一边儿。”

    他们嗓门又粗又大,每句话都像喊出来的,施乐站在五十米开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脚步定住,地底深处像有双看不见的手扒着他,不让他离开。

    视线稳稳落在牌桌左侧的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比别的工人年轻很多,个头也高大很多,洗到快要变透明的脏背心贴在身上,还能看到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打牌时很沉默,甩牌拍桌的动作却熟练如老手。

    施乐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对方似乎牌相不好,皱着眉头,空着的手伸到桌子上摸索着。

    集装箱内的桌面太低,施乐看不到他在找什么,不过很快便知道了。

    那人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根烟递到嘴里叼上,紧接着摸索出打火机就着嘴点燃,灰蒙蒙的浊气升腾而起,既压抑又沉闷。

    在太阳光的猛烈照射下,能清晰看到烟雾中夹杂着细小的颗粒,不自然的杂质暴露香烟的粗糙和劣质。

    施乐听到他咳嗽了几声,然后爆出一句脏话:“这他妈谁买的烂烟,呛死老子了。”

    旁边的人嚷着:“爱抽不抽。”还没完,“想抽好烟啊?出去傍个富婆,那都不叫好烟了,叫什么,雪茄,对,雪茄!到时候拿回来,让哥几个也沾沾光。”

    “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说,看他这脸这身材,保不住还真行。”

    被当乐子的人不恼,从手中抽了张牌一扔,“行,等着吧。”

    集装箱外几个做饭的女人听不下去了,冲他们喊:“一天到晚没德行,我看是你们想傍富婆吧。”

    “去去去,老爷们说话有你们什么事。”

    女人举起菜刀:“我看你是又欠收拾了。”

    周围笑作一团。

    施乐在这样杂乱但自然的氛围中清醒过来,他应该是看错了,屋里那个男人或许只是长得像陈秉言。

    陈秉言怎么可能从落魄至此,简直是天方夜谭,比他买彩票中一千万的几率还小千万倍。

    脚底那双无形的手顿时消散,施乐的身体恢复自由,他揉揉眉心,腹诽自己的离谱,大概是昨天久违地想起陈秉言,今天又遇到长得像他的人,下意识联想到一起,做出如此荒谬猜测。

    正要离开,姗姗来迟的林叙恰好出现在身后:“乐,怎么转到这儿了,看什么呢?感觉你心不在焉,有心事?”

    心事是叫人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为其食不下咽,纠结要不要去做,能不能去做,会不会成功。

    陈秉言离他太远,远得已不能被称之为心事。

    施乐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绕着主楼走过来的,正要离开。”

    两人拎着勘查数据的工具包转身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牌桌左侧的那个男人把抽到一半的烟摁在桌子上碾灭,朝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

    他的牌的确很烂,身后观牌的人似是没想到,拍着他的肩膀说:“可以啊,这都能赢。”

    午饭时,施乐和林叙在附近找了家连锁面馆,路过工人宿舍时,他没忍住又看过去,却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下午,工人们全部上工,在大楼内各自忙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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