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2)

    那几名修士是金丹修为,如今看譬如蝼蚁,可当时不同,当时贺雪权力战不敌,几近气竭,连人形也难以维系。

    被一袭紫衣揽进怀中的时候,贺雪权只叹老天有眼。

    是遣菩萨来救他么?

    不错,紫重山的殿宇是紫顶,服制是紫衣。

    天垣龙图为紫,瑞气东来为紫,羲坛照幄为紫,怀金垂拱为紫,乘家人皆着紫衣。

    后来乘家没人了,乘白羽才改换青袍。

    若说乘白羽手刃贺临渊,贺雪权恨不恨?

    不恨。

    是贺临渊啊,一手主导炮制梦魇冤案,乘氏满门被灭,乘白羽才再没有穿过紫衣。

    也是贺临渊,始乱终弃,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不仅抛妻弃子,甚至在得知皋蓼有孕时唯恐败露,打伤皋蓼落荒而逃。

    人族混血往往弱小多病,妖族多为不齿,皋蓼贵为雪母也难庇护,才有贺雪权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幼年时光。

    是乘白羽,最终庇护了他,将他带进学宫。

    也是乘白羽,最终赐予他一个家,与他结契,带他尝尽人世温情与欢娱。

    可惜,他都忘了。

    不过短短百年间而已,他竟然都忘了!

    他毫无顾忌亲近旁人,放任流言杀人。

    他从不在门人和母亲面前维护乘白羽。

    他的私心扭曲又丑陋,只恨不得天下谁都见识不到乘白羽的好处,只被他锁在红尘殿,为他一人所有!

    然而,为他一人所有,他还不知珍惜。

    他把他的顺从当做习以为常。

    把他的等候当做理所应当!

    他真是,太习惯,在外东征西战连月不归,却无论多久、多晚,总有红尘殿一隅烛光为他而亮。

    那捧烛光亮得久了,便好似没有当初的珍奇和贵重了。

    动辄疑心,稍有忤逆便要做规矩,一切只是为了……为了……一个荒诞的梦境……

    不,不相关的,千错万错都在他一人之身,是他负了阿羽。

    遥遥望见沼泽边际,贺雪权霍然转身。

    乘白羽迷茫:

    “我记得这里,你冲我摇尾巴,我心说这狼崽子有趣,犬齿犹带血,偏摇尾乞怜扮作幼犬状。”

    “不是要故地重游?怎么不上前去。”

    “不想看了。”贺雪权闷声道。

    因为贺雪权意识到,这里于他而言是救赎之地,逆天改命咸鱼翻身,可是,于乘白羽而言,是不是一切伤心的起始。

    乘白羽,或许并不愿意故地重游。

    “阿羽,”贺雪权问,“你还想去哪里?”

    “我想去,”乘白羽未解他心思,直言道,“我想去七星之巅。”

    “……”

    “拖延无益,”

    乘白羽小心试探,“趁我还下得来床榻,不如早日把解契的事情办了?”

    贺雪权默不作声。

    少顷,夜厌跃起,载着两人往万星崖飞去。

    万星崖就在雍鸾州,相传此地是九州大陆的中轴中点,四海八荒无论何地,往大陆、往海上、往流沙、往雪山,只要是从九州一端往另一端跋涉,都可经过万星崖。

    万星崖主峰七星巅,高逾万丈,常年可观星象。

    以占星、卜卦为绝学的长星观坐落山间,九州之上无论宗门大小,像合籍、拜师、择器、登境之类的大事都要来长星观求谶卜吉,久而久之,许多人干脆在七星巅结契。

    仰观星辰序列,俯看山河万里,你我今日在此结契。

    星辰焕列,日月重规,昏明迭炤,或盈或亏,唯我心明盈不变,愿千年万年,与卿相守,亘古为证,天地不朽。

    长星观的弟子应当见过许多吧。

    发下这等宏愿,有多少人能如约遵守到老?

    又有多少人,几十年、几百年后重来,你倦我怨,两看相厌,合籍时的誓词和信物等闲抛进万丈山崖,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多谢道友。”

    乘白羽接过两人旧时供在长星观中的长明灯,平静无波,并指一点,芯火熄灭,贺雪权张张嘴,阻止不及。

    “走吧,”乘白羽看一眼山巅,“上去念嘏词,还要点定香。”

    定香也叫天香,乃长星观特质的一种祈祝燃香,袅袅细细宽不盈指,长度却极长,竖直浮在香案上直可通入云霄。

    到山巅请祝的人,念毕心中所请之事再燃香,若是燃得尽了,那便是上苍听见你的请愿,诸事皆达。

    贺雪权没说什么,向乘白羽伸出手掌,他瞧一瞧,将手递去,贺雪权珍而重之双掌合十,将他的手包裹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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