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当他的意识降临之时，他视野中那个最醒目的男人眯起了他的黑色眼睛, 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从被酒水湿润过的嘴唇上缓缓漾开。

    瓦隆城的夜总会就像毒池外的浓雾，刺鼻的酒精，廉价香水和汗液蒸腾出的酸腐气味, 混合着一种更深的, 属于灵魂怠惰的甜腥。

    他出现了。

    沈驰飞，原来你跳下去的时候，不是孤傲，不是洒脱，你是在害怕，对吗？害怕回到这个曾将你彻底抛弃，让你遍体鳞伤的现实世界，害怕面对那些陌生的，带着审视或怜悯的目光？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瞬间攫住全身。

    我要亲口告诉他。

    主神的世界，我再一次回来了。

    伊索看着西奥多站在污浊的喧嚣之中。

    我爱上了你。

    我赌赢了。

    可惜，他忘记了我，那双曾经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婴儿般的空白和警惕。

    毕竟，我是有好运的，不是么？

    然后，黑暗被驱散。

    他正注视着西奥多。

    我的答案清晰而坚定。

    在某个时刻，我恍然大悟。

    我爱你。

    没关系，我知道他还活着，我会用我的方式，逼迫主神，或者直接掀翻这个棋盘，让他再次出现。

    我走向他，带着跨越生死，历经寻觅后的坚定与温柔，这一次，我不需要等待他开口或者伸手，我要主动地，牢牢地抓住他。

    我赌那盏灯，还会为我而亮。

    这一次，我赌的不是生路，而是重逢。

    沈驰飞，这个世上有人爱你，有人在乎你，有人愿意为你跨越生死。

    他的目光, 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沸腾的泥沼——

    他曾是神圣左驱，六翼大天使, 执掌圣域半壁荣光。

    他的羽翼曾遮蔽星辰，他的号令曾响彻天堂的穹顶。

    “你为什么回来？”他的声音空洞而沙哑，带着茫然和怒气。

    沈驰飞，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这里是他生命终结的地方，或许也是通往深渊的一个节点。

    我不能让他继续停留在那片永恒的黑暗里。

    害怕连最后一点在深渊中磨砺出来的，仅存的控制感也会失去？

    坠落，无尽的坠落。

    那个在红砖大院里沉默的“好孩子”，那个在工厂角落努力生存的瘦小身影，那个在病床上叠着纸星星的温柔灵魂，那个在深渊中挣扎求生，竖起尖刺保护自己的缄默，以及，那个在深渊边缘，笨拙地留下一个告别之吻的，孤独的沈驰飞。

    我决定处理好现实的一切，安排好公司的后续，然后，在一个寂静的深夜，我又一次登上了那个天台。

    现在, 他却扎根于这人间泥沼，那象征无上圣洁的羽翼早已敛去。

    没有人规定，人不能死第二次。

    否则，他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执着地等待着那扇门被打开，等待着有人来救他，他在等，只是没等到。

    在那一刻，透过那层记忆的迷雾，我仿佛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看见了沈驰飞。

    他是想活着的。

    天使的眼眸是金色的。

    熟悉的光芒再次亮起，那盏古朴的油灯，静静地悬浮在我面前。

    为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然后学着他当初模样，向前一步，从高楼之巅，纵身跃下。

    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在深渊的边缘，在那片凝固的黑暗中，苍白得像一个易碎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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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关系。

    可我终究不是他。我拥有他未曾拥有过的温暖和选择权，这份认知渐渐让我痛苦，也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还在深渊里。

    我要去找他。

    西奥多是天使, 至少他曾经是。

    炫目而廉价的霓虹灯光如同毒蛇的信子, 舔舐着每一寸空间，切割着拥挤攒动的人影, 一张张面孔在明灭的光线下扭曲, 变形，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和放浪的笑。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们推挤着, 毫无敬畏地触碰彼此的身体, 吞咽着杯中那能麻痹神智的琥珀色液体。

    我尝试学着他的样子生活，沉默，疏离。

    榜单上果然没有缄默的名字。

    寒风吹动我的衣角，我俯瞰着沉睡的城市灯火，心中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