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8(2/2)

    四方桌配的四脚长凳儿，范家五口人，平素两个丫头坐在靠大门那一方，范爹背靠北边，陈氏坐在他左手方，范景在右手一方。

    康和没再追问，便是范景肯说，他也未必听得懂。

    “你这嘴咋就这么厉害，不怪爹娘说你泼辣。”

    范景摇摇头，示意他不必管。

    临走前，康父偷摸塞了两吊钱在他的包袱里头，让他保管好。

    珍儿和巧儿摆饭，今朝多了个人，按照平时的座位放了碗筷，手里便余了一副。

    往后从范家走，至少得把人家那五贯的礼钱给还了。

    珍儿犹豫着不晓得该把多的一副往哪方放。

    陈氏也不怕他拿出公婆，道：“是你嚷着要摆酒的！你便说那么些钱哪里来。”

    如今又兴厚嫁，家里一个哥儿两个丫头只怕都要老在家中了。

    哪里细细算过还要这么些花销。

    一锅子酸菜炖猪杂碎，一碗腊肉炒菰瓜、肉汤菘菜，蒸了一笼韭菜馅儿包子，拌了一碟胡瓜莴苣。

    时下大景说上了亲，他就想教村里的人都瞧瞧。

    两个小丫头眼睛对上，抿嘴一笑。

    他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琐碎麻烦的紧：“俺脑仁儿有些疼，今儿天冷风吹多了，俺先去……”

    康和一路来瞧着十里八乡间的草棚茅屋，瓦房都是少数，像样的宅子就更稀奇了。

    一家子上了桌，肚儿里的馋虫早教人把先前那点儿不欢喜抛去了脑后，陈氏招呼着康和吃菜。

    康和心头做了新的打算。

    “咱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范景脸色才好看了些。

    几人都不怎么往那盆子里伸筷子，倒是范守林吃得香，毕竟是肉呐。

    范爹脸面上挂不住，搬出范老爹老娘的话来。

    陈氏一把将范爹薅了回来：“你个老货，一遇事儿就装病。你装病俺就能变出铜子儿来把事情办了不成！”

    眼下他得先学会这处的土话，否则话说不清，甚么都是白搭。

    灶屋的俩丫头见着爹娘吵起来，大气儿不敢出。

    陈氏见状也噤了声儿，顺起一头的锅铲没事寻事的往锅里搅了搅。

    这阵仗，他儿时就见得多了。

    晌午饭吃得有些迟，陈氏弄了五个菜。

    他坐牛车来时闲着无事，手伸进包袱里数了数，有二百二十个铜子。

    他又闭上了嘴，背着手灰溜溜的去了堂屋那头。

    巧儿见状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和着碗一并给摆在了她大哥哥旁头。

    饭罢，范景要去县里卖山货。

    陈氏冷哼道：“贯把钱。你甭惦记，赋税银还没缴。”

    可见如今的老百姓日子并不富裕，穷困的是大多数。

    “要是把攒下的钱这朝都给花销干净了，过了这席面儿咱一家就喝那西北风去。你非撑着办那自个儿出去借钱，左右平素与你吃酒唠话的人也多！”

    范爹胸口起伏了下，与陈氏大眼瞪小眼。

    康父似乎想把那几贯钱给他，康母不肯，两人也是关起门来吵了一架。

    这些个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巧儿放下菜篮子，偷摸钻了出去。

    山猪下水腥味重，往年酸掉牙的腌菜也压不住味。

    再就是挣攒下些钱来。

    家里中秋的时候都没吃得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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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过来范家前，见着媒人曾给了康母五贯钱，料想是范家给的。

    陈氏瞧范爹不信的模样，本还小着的声儿立马拔高了起来，气恼的要一笔一笔跟他算账：

    老百姓苦，世道算不得太平，外头谋生的路子便窄。

    范爹被揭穿臊得咳了一声。

    “就这么点儿？”

    其实不问他也晓得，穷寒人家三天九顿的吵究根结底也不过都是为着一个钱字。

    若是在村户人家之中作为私房钱，已算是可观了，但要是独身在外，那便很是紧凑。

    范爹默着没说话，往日村里总有人嚼他们家没儿子，是绝户。

    他心头也不痛快，还要张口辩，一仰头却瞅见范景不知甚么时候走了进来，冷着一张脸。

    “一年到头家里就守着那几亩薄地，说得跟俺昧了似的，打俺嫁来哪年不是过得紧紧巴巴儿的，每年有没有剩余你心里头没数不成！但凡是你有些本事，俺也用不着一个钱掰做两半来使！”

    康和察觉了灶屋气愤不对，见范景出来，前去问了一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