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 第34(2/2)

    结束了。

    也就是手指触碰到匕首刹那，旁边江照雪突然惊叫出声：“啊！”

    裴子辰慢慢冷静下来，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的女子，一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属于他。他无所牵绊在这世间，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他为什么活着？

    他一瞬反应过来。

    裴子辰解释，拿了个小石碗，在江照雪震惊又崇拜的眼神中，用石勺将汤盛出来，递给江照雪道：“没有调料，师娘随便喝点。”

    裴子辰一瞬意识到，不管多么痛苦，不管她是因为什么。

    这是一个用枯草和树藤简单编织的软枕，她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而裴子辰坐在一旁，正在用石锅煮水。

    江照雪看着那个吊起来的石锅，目露震惊，吓得结巴出来：“这……这是什么？！”

    至少，现下，他得为江照雪活着。

    他突然觉得一种孤孑一身的绝望，他清楚知道，江照雪看重的，都是假的，都是虚妄。

    裴子辰解释着，抬头看向江照雪，笑了笑道：“师娘，早。”

    等做完一切后，他备觉疲惫，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炭火，看着火焰在偶然吹进的寒风中忽高忽低，安然闭上眼睛。

    他仿佛是着了魔，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隐约感觉只要握住这把匕首，割破喉咙，当鲜血像景澜、像胖胖一样飞溅而出时，一切苦难就结束了。

    江照雪这么辛苦将他救下来，他家里人用性命将他保下来，还有景澜……胖胖……

    他想了许久，抿了抿唇，终于伸出手来，轻轻将她扶正，把她的衣衫搭在自己肩头，让她隔着衣衫靠在自己肩上，随后又将剩余的衣衫，都盖回她身上。

    匕首上镶嵌着宝石，江照雪哪怕是武器，都是这样花里胡哨。

    可他终究不是沈玉清。

    满是冻伤的手从衣衫下露出，化作裴子辰眼中锐痛。

    他克制不住伸手，心绪终于在这一刻变得波澜翻滚，甚至带了期待。

    命师何其脆弱？江照雪又是从来没自己出过门的金枝玉叶，他若是死了，江照雪怎么走出去？

    他知道自己像沈玉清，他用了七年，观摩，学习，模仿。

    这声音猛地唤醒裴子辰神智，他僵住动作，随后就听咽了咽口水，喃喃：“麻辣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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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意识到问题不对，赶紧道：“哪儿来的？”

    江照雪喉头微动，但也不知当说些什么，只将目光挪到石锅上，好奇道：“你在煮什么？”

    他不会再痛苦……

    他得活着。

    目光转挪时，他看到地面匕首。

    就算要死，那也至少该把江照雪送到安全的地方。

    江照雪听着他逐渐稳定下来的呼吸声，知道他不会再做傻事，才暗暗松了口气，闭眼睡去。

    六亲离世，无人在意，就连江照雪这点偏爱，都不过是因师父的延续，相比对于师父，不过百万之一，千万之一，哪怕他消失，也不过是略有遗憾。

    她看重他什么呢？

    她明显是无法使用灵力，一个命师，生来养尊处优，炼体都不曾，捕猎钻木取火都不会，或许方向都不认识，还嘴馋，他死了，她怎么办？

    他不能辜负这样的心血。

    哪怕是对沈玉清的爱屋及乌，那至少，她也是真心的，从他师父身上，分出了那么一点善意和心血给他。

    他得把江照雪送回去。

    裴子辰愣在原地，他回过头来，看见江照雪竟是顺着他一路倒了下来。

    而且如今荒山野岭，他死了江照雪怎么办？

    看重他是沈玉清弟子的身份，看重他的性情，看重他翩翩君子、宗门白玉？

    心里空得可怕，空得发疼。

    他到底为什么活着？

    有裴子辰守夜，江照雪睡得很死，等第二天醒来时，她便发现自己靠在一个软垫上。

    他在想什么？

    她能回去吗？

    他看着匕首上的寒芒，突然感觉到一种无端的吸引。

    裴子辰转头看向山洞外，这世界只有落雪之声，山洞中的火焰声，还有身侧人的呼吸声。

    “刚在门口抓了点野味，烤着太过干燥，想给师娘炖汤。”

    他的笑容温和谦逊，与过去似乎相似，但眼神中的沉静，终还是失去了少年意气。

    假的，都是假的。

    “师娘的匕首并非凡物，石头也是可以削的，我临时凿出了一口锅。”

    只要他拿到刀，他就可以结束。

    他身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他怎么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