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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分明是酷寒的冬景,她却透过那层薄雪看见了另一幅光景。

    那一年三月湖心,长长窄桥,旖旎春意,天光水色一双人尽收湖底,粼粼倒影里,有人笑道:“皇甫弋南如今二十一,只有王妃一人,哪怕活到三十一,四十一,还是只有王妃一人。”

    彼时她问他,“哪怕”是什么意思。

    他巧妙敷衍,轻松带过。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到三十一,他又骗了她。

    江凭阑淡漠地眨眨眼,离开了那里,穿过回廊走进卧房。卧房里仍是那一面硕大的琉璃墙,一桌一椅都未曾有过变动,也没有蒙上灰尘。桌案上还放着她离开当日来不及收起的兵书,甚至连摊开的书页都一模一样。

    像她从未离开过似的。

    她忍住眼眶里一阵一阵涌起的湿热,转身又走去那间叫她吃了无数回闭门羹的书房。房门没有上锁,她的手推在门框上,只是一触之后却又移开,转头爬了窗。

    一如当年那许多次。

    她自然比当年更身轻如燕,可落地之时却被扑鼻而来的极其浓郁的药香气滞了脚步。

    房子空了这么久,这些气味仍没有散去,她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给自己灌了多少汤药,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她立在书房中央,睁大眼看着来来往往一幕一幕。看她离开之后,他是如何每日翻着从南回来的密报,如何时时替她与大乾筹谋安排,如何一天更比一天孱弱,一天更比一天不堪支撑。

    她看见他提笔写字,走近瞧了才发现是当年那封惊动三国的休书。他写得那般不易,每落一笔都要停下来喘息,好几次咳得字都歪了,只好撕了纸又重来一次。

    他写了整整一夜,写完最后一笔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江凭阑忽然一个踉跄扑到桌案边。

    他才二十七,他如今才不过二十七啊。她终于无法隐忍,跪伏在那里泣不成声。

    ……

    日薄西山的时候,江凭阑走出书房,向远处闪着熠熠金光的皇甫宫望了很久后向着后门走去。只是刚要跨步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触及到什么,叫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回过身,看见三座墓碑。一座是阿六的,一座是十七的,还有一座是猴子的。

    他竟连这些也替她做好。

    他没法将墓碑建在别处可能惹人眼的地方,便只好就地处置,或许也是盼着有朝一日,她会回来祭奠他们。

    她复又回去,在三座墓碑前分别磕了三个头,未等抬眼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常年养成的戒备习惯让她下意识觉得有敌,她扭过头,与此同时备好了掌风。

    却见来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跟前。

    江凭阑倒是没料到来人身份,却着实觉得头都要大了。她生平最讨厌别人一句话不说先朝她跪下。她心脏虽好,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她皱起眉,向来人道:“怎么了,南烛?你起来说话。”

    南烛却仍旧跪着,脸上没了往常惯有的笑意,红着眼圈道:“南烛斗胆,请江姑娘跟我去一趟龙吟山!”

    江凭阑眼皮子一跳。

    龙吟山?那不是皇甫的皇陵吗?去那里做什么?

    ☆、以命换命

    北国冬日的夕阳一点没有暖意,反倒只将周遭的景致衬得愈发冷清。两骑快马并行在山野,初起时,后头白色那一骑尚且还勉强跟得上前头的黑色纯种半血马,到了后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只好被落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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