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 业障(2/2)

    那海灵突然出现在海崖,伸出已成型的手去接澹台御的头颅。

    魇狼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琴弦,偏头靠在琴身上,听屋前下棋的两人落子的声音。

    从前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做什么都好像失去了意义。她做的一切都围绕着玉枢,玉枢死了,她还做什么呢?

    阿梵回到虚空耐不住寂寞,从水镜见到寻找林青的奉明,便将他带了回来。许诺奉明陪自己下棋,他便保护林青不受伤害。

    林青看着面前海灵那模糊的脸。难道她也在为澹台御悲伤?怎么可能……新生的海灵根本没有灵智。

    魇狼并不具有完整的情绪,她突然发现她的一切,抛开了玉枢便什么都不剩了。魔魂魇狼感到了迷惘,对于自身的存在感到深深的怀疑。这种怀疑在玉枢身死,而她的意识也开始失控开始。

    方才发生的事,阿梵已知,但却没有告诉奉明。林青没有受伤,他的承诺没有被影响,死个把人不算什么。

    非天手里的星子般的魂魄抖动着,摇摇欲坠。

    澹台御的头颅从她的手中穿过,向海崖坠去。与她对视的时间就像放慢了一样,她可以清晰看见他唇峰的阴影、他的眉毛和他失去光彩的眼睛。

    此刻,天外虚空,奉明却在与阿梵下棋。孤岛般的小小茅舍之后便是漫天星斗,浩瀚无比。

    命还你了。澹台御心想。澹台琰和她的恩怨,他和她的恩怨,如今能两清了吧。若有来生,没有了澹台琰,一切应该都会不一样了。

    澹台御清楚记得上次玉枢将自己送走的时候非天什么样子,如今非天已无衰老之态,与他形影不离的玉枢却像从这世上抹去了一般。玉枢发生了什么事,澹台御已经能够大致猜到。

    那海灵抬头与手里托着澹台御魂魄的非天对视,尖啸一声入了海。

    非天手里的刀转了一个弧度,割下澹台御的头丢进东海。海崖被澹台御的血染得乌黑,顺着崖壁的沟壑留下斑驳的痕迹。

    新生的海灵见了澹台御身首异处,没了生机,愣在原地,连身上沾染了澹台御的血也浑然不觉。

    林青抬头望向非天,非天也睥睨望向林青。林青足尖两点,落到非天身边。

    她曾说:“要是有人和你说,死是闭上眼睛便了了的事。不要相信。好好活着。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每一寸痛楚都无限放大,偏偏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无法得生,无法得死……“说完玉枢便陷入了某种并不愉快的回忆。

    琴声淙淙,魇狼的目光失去了焦距,抱着怀里的箜篌靠在墙边。

    魇狼坐在茅居背后,擦拭着箜篌的琴弦。她不明白,玉枢平日弹奏箜篌是怎样的心情。为什么同样的箜篌,在自己手中弹出来的乐曲感觉并不相同。

    林青身上沾了澹台御的血,让非天灵敏的嗅觉很不舒服。非天一脚将林青踹进了汹涌的东海中,不等林青被洗涮干净自己爬上来,便步行回了洞府。

    奉明不知玉枢已死,从小与青姨感情甚笃。也许在旁人眼中林青性情乖僻,但在奉明眼中却始终是除父母外最亲近的人。奉明多般考虑,应下了阿梵。

    她究竟是魇狼,还是仅仅是玉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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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雾升腾而起,林青翩然而出,不顾血污接住了澹台御的头颅。

    澹台御的笑容凝固在被抛落的头颅上,非天蹙眉将无头的尸身劈作两半。浓稠的血液将这一丈长宽的海崖染作修罗场。

    这天外天的星尘究竟是随心运行,还是天道推着它们走呢。

    阿梵醉心棋局中的天下,旁的事便管得少了些。

    澹台御的尸身倒下散作银面金纹的飞蛾,林青手中澹台御的头颅,金发褪为了墨发,化作了蛾子散落开来。不该是这样的!林青心里想着。

    玉枢死了,魇狼的意识也开始消散无法维持。失去了本源,魔魂也难以存在。也许再过千年,这副子新造的皮囊便会真正成为无意识的天道傀儡。

    每一颗棋子落下,都无比清晰。明明并不宏大,却逼人地传入耳中,就像无可奈何的运命,难以逃避的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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