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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芯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去画这些的？在他死后的十年里？

    他看到无数张脸孔，最后拥挤在忘川之水里冷冷看他。

    前世死前他临于漫天黑雪之中，静立云端。眼前是诸天仙兵，身后是遍野妖魔。

    “琉璃宗前弟子、第一剑仙雪无霁，叛出仙界，伤命数百条。堕于魔界，为祸一方，成九渊之主。作恶十九年，现举我仙门讨伐之。”

    但最后，他独身逃出，斩杀一千零二名追兵，才终于死于雪原。

    直到最后魔界兵卒被破，只剩他一人。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必败无疑的大战，魔域之实力到底不敌千百年的仙门。他也早知自己会死。

    莳花说，她猜可能君上前十几年就在画这些图纸了。

    但雪无霁却觉得，大抵是前世就开始画了。否则又如何能细致入微到这般地步。

    于是，便战吧。

    模糊的脸孔说出冰凉判决，一字字、一条条，将他这一生定了下来。

    认识的人里也只有观如是会把琉璃镜成天别着。

    前十五里无相诛魔最为出名，后三幅则未在世间流传过。这笔法他太熟悉，不正是那个自称见过他一剑诛魔后便就此封剑的无名画师？

    之前在魔域事务太多太烦乱，现在却有足够长的时间思考。

    只一剑，破裂长风，竟如星辰陨落，化去方圆百里之黑雪，一万仙兵仙将散为飞灰。此一击用去他九分之四五力量。

    有想杀他的，也有被他杀了的。

    前一百年，年少成名、一剑霜寒十四州，引得人称“天下无人不羡雪”。后十九年，为妖为魔，为九渊之皇。

    世上并无轮回，死了就是死了。因此也并无忘川弱水，黄泉奈何，那只是雪无霁心中未曾消除的影子，只是他认为自己该在死前面对的一张张脸。

    而后仙魔之战起，仙界追兵再次受重创。

    而他的回答与十九年前的岁歇宴上一样。

    雪无霁以一剑成名，但他自己却知道，死前那次自己出的那一剑才更加惊艳，只是没有人会去传颂了。

    “雪无霁，你可知罪？”

    “我不认罪。”

    这种感觉倒还有趣。

    他平静道。这也是他痛苦中唯一能够坚持的信念了。

    这一生轨迹不明不明白，就算自己回头去看，也觉得可笑，也觉得仓促。心中无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知为谁在活，又不知自己曾被多少双手当做过棋子。

    有清晰的、有模糊的，他记得许多人，也忘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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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无霁看着莳花退下，心想，原来自己也会有这种想使坏、逗弄人的小心眼。

    ……

    昏迷的时候，雪无霁仿佛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把他的前半生过了一遍。

    在正殿中央，掀过竹帘幔帐，是一副巨大的无相诛魔灵玉屏风雕刻图。往后共十八副屏风，前十五副为他前世在凌霄的一些出名事迹，后三幅为他在魔域初至、封次王、尊魔王的雕刻图。

    他走遍了整个无寒殿。这是陆宸燃专为他而建造的宫殿，他看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连每一处花纹，都举世独一无二。

    终归浮生大梦一场。

    若说有遗憾，那便是不曾为自己而活，也不曾体验过七情六欲里美妙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