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你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性恋？”前妻一脸严肃地发问。

    “你——你说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前妻毫无根据的指控彻底伤了他的心。他活了三十来岁，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他是同性恋，而且还是关系最近的枕边人这样说，这个冲击实在太突然、太大、太骇人，他一时间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得不说这个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妻子会觉得他是同性恋。他承认自己从小到大对人的感情都比较淡漠，青春期也只有上初中时暗恋过一个同班的女生——当然没好意思跟人表白过，后来一路读书工作也没有谈过对象，直到按父母的意思去相亲，遇上了前妻，相处一段觉得没什么不妥，就顺理成章结婚了，但他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真的没有对哪个同性动过丝毫和情爱相关的念头，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前妻怀疑他是个。他甚至去问了父母和上司，他平时的举止是否有任何娘娘腔的地方，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上司还笑着反问他：“你干什么了？被谁说你娘了？”他又暗中观察了单位的男同事们，也没看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本质区别。因此他只能安慰自己说，不是他的问题，纯粹是前妻疑心病过重。

    他一头雾水：“我从来都没对你说过谎啊——”

    “我们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看在过去几年的夫妻情分上，我最后有个问题要问你。”妻子——现在应该称为前妻，先对他开口道，“你能不能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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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顶“同性恋”的帽子从天而降，突然扣在自己头上，他完全傻了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什么？！你——”他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料到枕边人已经对他不信任到如斯地步。

    在他死气沉沉的生命中突然出现一个不可预测的人物，高远也不知道，是否自己其实希望这个不可预测因素来毁掉他的人生。

    他和前妻离婚、祖父去世这两件事一前一后地发生。家里终于平静下来。大家都憋得太久，太苦闷了，还等不及一起迎接新年，他母亲就嚷着要去娘家亲戚那儿住一段时间休养生息，说暂时不想再见到老伴和他家的任何亲戚。他父亲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好任她去了。他自己又晕倒在工作岗位上，被老总好心批了长假，也不想回家跟父亲大眼瞪小眼，就动了回安平休养的念头。

    可是让这样一个“社会闲杂人等”住进家里，甚至还允许他与自己同衾而眠，这是以前向来谨小慎微的高远绝不会做的。可也不知为何，自己这会儿会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或许他潜意识里其实有“幻灭症”，日子越是过得平顺，他内心就越期待有一天一切都崩塌。他的理智当然不允许他自毁前路，而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却躲在暗处唱着反调，随时准备迎接幻灭之时的来临。

    “坦白说，我们结婚后，我越来越感觉你不喜欢女人。”前妻说，“在跟你提离婚之前，我还找了私人侦探跟过你一阵子，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

    从漫长又纷乱的回忆里缓过神来，身边的人依然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踏实无比，仿佛这里就是自己家一样。高远哭笑不得。晚饭时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高远明白，像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打小就没在好环境里成长，所以后来走上了歪路。无论男女，做公关这种营生，说好听了是迎宾，说难听点就是做鸡，完全要看客人脸色行事，生活肯定不容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和李元这种居无定所的情形相比，自己过去经历的种种失败和磨难似乎也不那么糟糕了。

    前妻不置可否：“你死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我俩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今后你愿意怎么样都行，与我无关。”说罢转身潇洒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呆立在秋日的冷风里。

    “虽然没抓到你的证据，但我还是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你娶我其实就是想骗婚。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跟你生孩子。”前妻笃定地说。

    “正好，你就回去看着你爷爷奶奶的老房子吧。”母亲对他说。

    在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惊愕不已的小插曲。

    他便收拾行李，只身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

    “怎么可能是？！我和你结婚四年，可能确实忙于工作，对你有些疏忽了，可是在感情上我可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天地良心，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同性恋了？！”十万个“为什么”在他脑子里闪过。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前妻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