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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仪恒不答,只是拉起她就走,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样子。王婵月会意,该来的总会要来,自己当然也会有被盯上的一天。
于是王婵月打了她一下。
她总觉得求生的人,你要拒绝他,尚且容易。毕竟你只是把他的生死留给了上苍去决定,而非留在自己手中。但是求死的人,拒绝是当然要拒绝,可是却无法下手。前日的那次轰炸中,她只顾着把重伤员们转移到楼下。等到离开防空洞回来时,却看见护士长坐在残垣断壁里抹着眼泪,她冲上去看护士长有没有事,护士长摇头,说不出话来。王婵月见她一身的血,担心她哪里有外伤,正在检查时护士长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瓦砾堆。她走过去把瓦砾翻开,看到下面埋着一个年轻的护士。等到众人把瓦砾堆刨开把她抬出来才发现,她的双腿被炸飞,痛极之下却没有立刻昏过去,大概想到余生无望—既无钱治病、也无法工作、更没有亲人—遂捡起一边掉落的手术刀,抹了脖子自杀。
护士长说,这个姑娘当时就在她面前,自己想去救她,却被轰炸震动撞倒在地上,那姑娘拿起刀来,对护士长笑了一笑,喊了一句什么没有听清,护士长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还是来不及。动脉里喷出来温热的血,飞溅在护士长衣服上。
把窗子关了一半,走回来拉着王婵月,王婵月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你这就关一半,又有什么区别?今天又去哪儿了?”
“你这样在风地里吹,来日感冒了怎么办?手术台上传染给病人吗?”后面传来傅仪恒的声音,王婵月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她那副溺爱又责怪的表情。“又不冷。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说是这样说的,一直喝中药的又是谁?”傅仪恒走过来,伸出左手把她的脑袋轻轻扭过来亲了一口,王婵月犹似觉得不够,分离之际还轻轻咬了一口傅仪恒的唇,“哎呀,真是三十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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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流逝如此轻易,从三七年到四一年,人们的信心如体质一般越来越虚弱。王婵月知道伯父投敌卖国去了,也知道他的父母不得已捐输金钱给汪伪政府。她可以怪父执辈吗?他们也只是想求一条命罢了。甚至早已认定了抗战必输,进而想通过这样的途径给自己和兄长们买一条后路。
她觉得可笑极了,似乎无论她如何选择,命运留给她的只有讽刺。
傅仪恒经常来医院,自然对建筑结构非常熟悉。她猜来者大概两个,最近被剪除的太多了,那头又断了联系,说不定真的已经暴露了呢?下手也真快。“手术室在哪儿?”她偏头问王婵月,王婵月立刻领着她走到最近的空置手术室,拉开抽屉,“要哪一把?”明晃晃的全是手术刀。
“总之没有旧的,都消毒了。”傅仪恒看了她一眼,狡黠的笑了,挑了两把之后,再递给王婵月一把,“你也学坏了。”然后拉着她转身
傅仪恒走过去关窗子,“我也不是不让你开,只是不要开这样大。呼呼的往里灌,你又做手术累了,”一边关窗子,一边往下看了一眼,看见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跟她对上了眼,然后匆匆跑了进来,傅仪恒霎时愣住,脑海里过滤了不多的几个可能,“累了就更虚弱,万一受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