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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北:“我要挂在脖子上。”

    老汉哈哈笑了,架不住这执着又耍赖的猴孩子。

    贺少棠是个倔脾气的。以他的性子,他当时就没有想到先跑回厂去,找到孟建民,告诉建民你儿子走丢了,咱们人多力量大,再借个大喇叭,咱一起去找。在他这种人心里,没有人多力量大大伙替他分担压力责任这种念头,今天要是找不回孩子,他就永远不用去见孟建民了,直接磕死。

    少棠跑进山窝,那是掩在牛棚柴火堆后面的防空洞口。

    少棠沿途跑了不知几个来回,沿着河沟寻找,怕孟小北被人打了,又怕那小子不慎失足滑到河里。

    木桩铁钩子上,一点黄铜色熟悉的光泽划过眼角瞳膜,随风轻盈晃动。

    孟小北把铜弹壳打了孔穿红线挂脖子上,末了又想出个主意,用树棍在地上划出让他心动依赖的一个字,说:“您帮我把这个字儿刻弹头上。”

    牛棚里静静趴着几头老黄牛,若无其事地反刍,翻起硕大的牛眼瞟他。

    小北活泼好动,求知欲旺盛,同龄孩子里本就属于见识多的,颇有耐心蹲着看老汉做手艺。

    他又怎会撇下少棠自己回家。

    他踹翻无数人,打出一条路,惨白的脸露出情绪暗涌的潮红,心里甚至已经有不好的设想……倘若今天把那小狼崽子弄丢了,弄没了,这不是他的崽子这是人家孟建民的儿子!回头怎么跟孟建民交待,拿什么赔?!

    老汉:“不给你打,麻烦死了。”

    很普通的一挂红色线绳,绳子末端系着一枚打了孔的铜弹壳,做工精妙。

    那么孟小北呢?

    贺少棠心思精细,小心翼翼踱过去,摘下那东西。

    这事导火索是姓段的高干青年去村里消遣惹出风流债。那女孩可也不是无亲无故的,同村同姓,整个村两百来户都是一大家子,满腔怨气,来找正主讨一个说法。

    他这时候还沉浸在欢畅的心情里,想着回头怎么跟少棠得瑟炫耀……

    白衬衫遍布尘土与血迹,几乎看不出本色儿。

    他就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找……

    老汉:“你打那个孔干啥?”

    孟小北那天也没跑远。他少棠叔叔进村找人,他一人儿闲不住,不甘寂寞用小眼皮四处寻么,就被一手摇炉子烧打银器的老汉吸引了。

    孟小北手捏着兜里的东西盘桓良久,递过去:“我拿蜜枣跟您换手艺,行不行嘛!您就给我打一个就给我打一个打一个嘛!爷爷——”

    他跑在河滩上,忽然想起什么,顿住,又掉转头往支流处的山坳里跑,一路踩着水和泥。

    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弹壳,从中挑出最完整没有缺损的一枚,递给老汉:“爷爷,您帮我在上面打个小孔,再吊个红绳。”

    当然,这事绝不仅是因为一桩不入流的风流事,归根结底是当时农村集体公社大生产、无条件调配粮食物资支援三线建设,瓜分了农民利益。大批城市青年涌入乡村,观念冲突,矛盾迟早爆发,像急流淤积在西沟最狭窄处的河道口,需要发泄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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