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刚 第五章(4/4)

    耿烈脸上一红，这时郑氏道：“丈夫，你也坐下吃饭吧。”

    耿烈说了一声：“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然后便闪进了房中。

    郑氏把粟米饭和咸菜都收了起来，留着明天吃，给母子三人每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配着荤菜和自家做的那一碗菜汤吃了晚饭。

    晚上，郑氏回到房中，耿烈见她进来了，便羞耻地低下了头，郑氏在油灯下做了一阵针线，耿烈终于鼓起勇气将那枚荷包递给娘子。

    郑氏打开荷包，见里面是几两散碎银子，她的眼神更加幽深了，问：“丈夫，你往日未曾交接富贵之人，这些日子的好饭菜还有今日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耿烈转过头去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地说：“是新认识的几个朋友给的。”

    “你那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是做什么事的？”

    耿烈顿时答不出来，一张脸胀成了红布，吭吭哧哧只说出几个不连贯的字。

    郑氏叹息一声，道：“丈夫，我早就劝你莫要仗着武勇只是使性子，你这般冒犯人，知哪一日碰到青石上？这便是‘夜路走得多，难免遇上鬼’，妖仙鬼怪变化万千，人能与妖邪相争乎？纵是不遇到邪祟，若是遇到个厉害人物，我们也是承受不起，你这性子发挥惯了，到时纵然知道不可惹，一时又哪里收敛得住？岂不是要吃眼前亏？我看你如今这般温柔和顺，倒是很好，总算让人不再为你忧心，有些事情我也不多问你，只要你别犯了王法便好。只要你不触犯法网，这事便也算不得做错，毕竟我们的两个孩儿可以得到好的教养，将来也可能出落得好些。”

    耿烈见郑氏似是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却泰然接受，心中羞愧之余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娘子没有刨根问底。若是郑氏真的要问，耿烈甚是敬重她，又一向不屑于撒谎，少不得将所有事情全倒出来，那时可真没脸面对娘子。

    耿烈不由得想到当初娘子劝他的话来，若是那时自己便听从了娘子，也不至有今天的困苦，真是“妻贤夫少祸，表壮不如里壮”。由此耿烈更加敬服娘子，凡事多听从她的言语，居家倒是更和顺严谨了，数年之后，耿家竟俨然成为村中一大富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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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狐氏曰：老子曰：“强梁者不得其死。”此不可以视为嫉妒强力者之言也。夫人秉刚气便易犯人，犯人则招怨，怨生则祸起，此则事迹仅为招致妖狐外祟，甚而有一家骨肉至亲而祸起萧墙，摧残血亲者。盖人莫不欲人敬，然鲜能敬人，以为敬人则屈己也；人又有自以为神者，为神则失智，失智则颠狂，甚或以为能毁天灭地，除我之外天地之间如无她物存者，此人间怨恨所由来也。

    此耿烈者，为狐所欺，始而斗，再而诉，继而衰，然股间尾大不掉，终至猛气都尽，不惟唾面自干，竟乃甘心伏淫，由一猛夫幡然一变为温柔如水，此遇惩即戒，毅然自返，虽谓之大智慧人，亦可也！而耿氏乃以温顺终至福寿双全，不亦宜乎？

    （《阅微草堂笔记》：毛其人言，有耿某者，勇而悍，山行遇虎，奋一梃与斗，虎竟避去，自以为中黄，佽飞之流也。偶闻某寺后多鬼，时嬲醉人，愤往驱逐，有好事数人随之往，至则日薄暮，乃纵饮至夜，坐后垣上待其来。二鼓后，隐隐闻啸声，乃大呼曰：耿某在此，倏人影无数涌而至，皆吃吃笑曰：是尔耶，易也耳。耿怒跃下，则鸟兽散去，遥呼其名而詈之。东逐则在西，西逐则在东，此没彼出，倏忽千变。耿旋转如风轮，终不见一鬼，疲极欲返，则嘲笑以激之，渐引渐远，突一奇鬼当路立，锯牙电目，张爪欲搏，急奋拳一击，忽噭然自仆，指已折掌已裂矣。乃误击墓碑上也。群鬼合声曰：勇哉。瞥然俱沓，诸壁上观者闻耿呼痛，共持炬舁归，卧数日乃能起。右手遂废。从此猛气都尽，竟唾面自干焉。夫能与虓虎敌，而不能不为鬼所困，虎斗力，鬼斗智也。以有限之力，欲胜无穷之变幻，非天下之痴人乎？然一惩即戒，毅然自返，虽谓之大智慧人，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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