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 第九章(3/3)
“老弟啊,今儿你来了,可吓了我一跳呢,你怎么敢来这里啊?若不是官家发话让你来,我是真不敢见你,这也忒吓人了。”
李煜不是很会说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到了玉屑笺,想起了兄长。”
孟昶叹了一口气:“提起那玉屑笺,当真是恍如隔世啊!当时你和我说要几个造纸精妙的工匠,我便想着你那般才华风雅,书房中的东西原该精致些,后来听说你也归国了,我还想着从前的文采风流全都打灭了,今后只怕再碰不到玉屑笺,哪知如今又得再见。话说兄弟啊,你这一次置办了这些礼物,家里钱还够用么?”
李煜脸上微微一红,心道:不是我花的钱!事实上我连彭林打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楚,只听他大概说了一下。人家出了钱,我还好意思查看礼单么?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孟昶唏嘘着说:“回首前尘往事,堪称幻梦一场。我还记得那一年炎暑时节,贤弟晓得我是最怕热的,那时我便在在摩河池上水晶宫殿中纳凉,花蕊夫人陪伴身边,那晚的雪藕、冰李格外甜脆,人也格外的美,我喝酒有些醉了,便写了一首词:‘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我填词的功力和老弟你当然是比不了的,然而这也是写出了我一腔真情啊!可惜自从进了汴梁城,我便再也没见过我那花蕊夫人。重光老弟啊,你可能见到她吗?若能得见,拜托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她:往事已矣,夫复何言,各自珍重!”
李煜:我和赵匡胤那点儿事是不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他脸上更红,局促地说:“小弟也是受人拘管,行动不得自由。”
孟昶失望地点点头,本来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赵匡胤虽然荒淫,然而做事还是有谱儿的,不可能搅乱后宫。
“贤弟啊,你中午便在这里用饭吧,也尝一尝我川中饮食,比之江南大有不同。”
“多谢兄长。”
于是这天中午,李煜便在孟昶那里吃了一些香麻之物。
过了几天,总算到了李煜归省的日子,他回到郡公府清净了两日,忽然想到那一日孟昶提到的花蕊夫人,这花蕊夫人他也有所耳闻,乃是个才貌双全又有个性的女子,听说在被赵匡胤召见后,还曾经赋诗一首:“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一想到花蕊夫人如此慷慨,李煜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自己自从被俘以来,只是伤春悲秋,诉说凄凉寂寥,何尝有过这样壮烈的情怀,而那花蕊只是深宫中一个妃子,自己却曾经是南唐的君王,到如今整日里只知哭哭啼啼,自伤身世,难怪那赵匡胤讽刺自己是“翰林学士”。
于是李煜心怀一阵激荡,提起笔来便写了一首新作:“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这首词当然很快又传到了赵匡胤手里,正是写在新做成的玉屑笺上,笔力潇洒格外好看。赵匡胤一看就乐了,这李重光写词到这里,居然格调一变,若不是那笔迹如此熟悉,他简直要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写的。这一回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写出这般豪壮感慨的词句?自己在枕席之间明明已经将他揉搓得又热又软,根本立不起来了,即使他没失了王位,从前在南唐也一向是温温吞吞,与“威令素着”四个字向来不沾边儿,今儿怎么变异了?
赵匡胤细细将这几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终于想到了花蕊夫人还有她那首诗,赵匡胤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那花蕊夫人与黄保仪一样,都是有些胆量的,如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二个女子反而比君王更有骨气一些。”
又过了两天,李煜又被带入宫中,赵匡胤一见面便说:“你在家中的时日虽然不多,然而访客少来,帘栊不卷,着实寂寞了,今后从善便给他解了禁,想要什么时候看你,便什么时候过去你府里,你也可以随便去看他。如今天气凉了,树叶黄落,可到了文人写词儿的时候,正好悲叹万物萧条光景冷落,一个个都跟赶场似的,堪称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你若是有这兴致,我也不拦你,好了,且脱了衣裳吧!”
李煜:说了半天还是要人脱衣服!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