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齐 第三章(2/3)
尤其是陈勃,他本来已经壮志凌云地筹划好了的,等自己考中了举人之后怎样扬眉吐气,一展抱负,当然顺便还要将东门彩如同钉子一般起走,可是如今自己落榜,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都失去了,让他如同万丈悬崖失足坠落一般,闪得他茫茫然间失魂落魄,一路往家里走的样子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于是陈勃轻咳了一声,道:“我方才是说的梦话,想来是着鬼迷了,并非我真心所想。这一次科考不利算不得什么,当年至圣先师周游列国四处碰壁,也仍然是很执着的,最后终于成为圣人,有孔圣的榜样在此,我辈岂能受到一点挫折便一蹶不振?‘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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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彩咯咯笑道:“这便是出了名的‘文人相轻’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倒是给了你们一个混战的好借口,顺便还要将女人踩两脚,你不踩别人心里难受是吧?行了,换了衣服等着吃饭吧,吃点好的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陈勃被他这一数落,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人形象了,陈勃自认为向来是秉持忠恕之道的,绝不是那般阴险小人可比,然而自己今儿情急之下竟然这么没品,可落了这对头的口舌,今后再想和他讲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比如那(男干)淫之事就绝对不可行,只怕他就有一堆话等着自己。
这段等待的日子,有东门彩不时给他讲述族中的趣事,陈勃虽然仍不免焦躁,终究是比从前放松一些,时常便想着自己中举之后要如何如何。
陈勃吓得一个劲儿摇头:“罢了罢了,小可实在没有这个福分活见鬼啊!若是真请了她来,我便要吓死了!”
然后他指着一丛雪白的瑶台玉凤,道:“似它这一支,便是时常坟头蹦迪的,也不知见过了多少鬼魂夜游,下次请这一支的族长姐姐来和你聊聊?”
回到家里,东门彩很体贴地递了一盏茶给他,陈勃也没看他,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了进去,然后将空了的茶碗放在桌子上,跌坐在椅子里眼神呆滞地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恨恨地说道:“没想到这一回我虽然没中,前面那条街上的蓝秀才竟然中了,他与我年岁相仿,我们几个人时常交流文课的,看他那课业也与我差不多儿,其实还真未必及得上我,那文体颇有些单薄,不是很丰满,气势不壮,那种狭窄薄弱的风格简直有点像女流之辈写出来的,怎的他竟然中了,我却被考官弃之如敝履?当真是恨死我了!”
陈勃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才是你的报应呢。”
然而腊月里发榜的时候,陈勃在那榜前反反复复看了八回,确定绝没有眼花错过自己的名字,然而却始终没有找到“陈勃”那两个字。他站在榜前,登时差一点大哭出来,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名落孙山,那功名对于自己来讲就是镜花水月,看得到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中举。那中了的人都手舞足蹈狂呼乱叫,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结出果来,今后可不须那样苦熬了,如同摆脱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今后终于身轻如燕自由自在了,岂能不欢喜?然而这些幸运儿的欢呼声却让那些落榜者心中分外不是个滋味,这些人倒是已经从火狱之中逃出去了,然而自己却还要在这里面煎熬,这种时候科举的男性准入制都无法再成为安慰了,落第秀才们只是一心痛恨自己的失败。
就在这时,只听“咕咚”一声响,不知什么倒了,急忙看时,原来是那椅子不曾放稳,被东门彩全身伏着背子大笑,他又不提防,两下里错了劲,向东一歪,连人带椅都歪倒了,幸好旁边就是墙壁,靠住了不曾摔落在地上。
东门彩将椅子扶了起来,笑着接续念道:“‘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好一个铜豌豆老嫖客,亏你还提着他来励志的,你到底读的什么书?学出这些个来了!要说关汉卿那坚韧不拔倒是真的,‘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老色鬼拼了命都要糟蹋女人,简直就是个色中狂魔,就这样还说什么叛逆精神呢,原来他们的革命肛领乃是借着践踏那些苦命女子来实现的?就这样还说什么‘崖山之后无中华’,我看那些士君子们都过得不错,奢侈淫糜的,天天还叫什么苦?这是蒙古大汗将他们呵护得还不够,等着领赏呢?本来看你今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想要让你自在一天,看来你这癞驴不套上磨盘抽打着就是不成,且与我脱了衣服上床去!”
东门彩得意地说:“那是自然,你当我那万菊斋主人是白叫的?无论远支近派,都是我这一族的,凡事自然好商量。其实每一家支的秉性也都不同,我乃是万寿菊出身,我这一族颜色最黄不过。”
东门彩一听,就伏在椅子背上笑弯了腰,陈勃见他笑得这般纵情,脸上便是一红,知道这刁钻之人定有话说,陈勃本能地就不想听他说的是什么,便扭转过头去不肯看他,先下手为强地拦挡道:“又有什么古怪的话?反正定然都是旁门左道,我统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