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姜芙(2/2)

    这话我也要送给你。做女婢容易，做女主子也容易，做二者之间最难。能在谦逊恭和之时，还不辍风骨，便能做这个女官。苏鸾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姜芙点了点头，你与我不同，我是自小在掖庭里长大的，见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处在卑下。而你瞧着便知道，是父母兄长掌中的明珠，你能做得到我说的吗？

    抬起头来吧。那双月白色绣鞋停在眼前，姜芙也依言抬头看向苏鸾的含笑的眉眼，也不由得微微一笑，五官生动又活泼，跟我到后面来吧。

    但苏鸾却仍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只是，金陵虽好，却是离家千里，你若是当真留在宫里，可能要许久才能见父母兄长一面，不会想家吗？

    可大人，您自己也是女官，怎么就妄自菲薄。姜芙听了苏鸾的话，本能地就反驳了一句，话出口才意识到，眼下是在金陵城里的尚仪局，她这样已经算是不知尊卑，但她不知怎的，从心里就觉得，苏鸾并不会因自己说了真心话，而生气，我以为，尊严都是靠自己挣的，女官的风骨该是怎样，不由他人说，而是由我们自个做。

    这有何惶恐？苏鸾微微一笑，示意她上前来，安七也很识趣地向外走去，几乎是明着告诉其他六位贵女，该一起同他走了，而不是继续留在此处，听苏鸾与姜芙二人的谈话，节度使大人念着你的好，也是你们安西自己的善缘，没有什么受不受得起的。

    金陵城是六朝金粉繁华地，暮春初夏之时，正是一年佳绝之处，姜芙在苏鸾一道坐在尚仪局后院的梧桐树下时，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满足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人，若是嫁了人，即便只是嫁到了离娘家不过几里路的另一个宅院，也不能轻易与父母兄长见面。如此，离家千里或是此生此世都在天水一地，于女子而言，又有何分别？姜芙摇了摇头，入宫做女官，起码我还是自由的，若是真嫁给了谁家做媳妇，手脚都要被捆死了，有何谈自由。

    我成。我不想被父兄轻易就送给谁做妻子，我想抓住我自个的命，思来想去，只有做女官这一条路了。姜芙点了点头，语气很是郑重，大人，比起就这样被人管束着安排着过完一生，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低个头，算不得什么。

    尚仪大人。姜芙表现的有些欣喜却又意外，神情自然，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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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官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同你求证。苏鸾对着其他六人，也是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还是东宫的托付。安西节度使曾亲口对东宫说，入京路上，他刚至京郊，不巧车驾就出了些问题，幸而得了一位路过的秀女相助，他当时便想感谢那位小姐，无奈，却是匆匆而过，竟没有机会。

    而那位姑娘，可是你？

    说这话，还为时尚早。苏鸾瞧着姜芙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却是微笑着摇了摇食指，道，做尚仪局的女官，最要紧的是聪慧有能力，你有没有本事，我还不知道。

    姜芙微低着头，眼光瞧着苏鸾衣裙的下摆，青绿色摇摇曳曳，露出了她裙角下的绣鞋，她那双月白色绣鞋上杏花的纹样精致非常，花蕊则是以光泽莹润的东珠攒成，鞋底更是以轻薄柔软的丝绸制成，瞧着便不像是能久久行走的模样，显出几分不露声色的娇纵贵气。

    苏鸾对天水和整个安西什么样子，脑海中也并无清晰的概念，苏家祖籍吴兴，她又自幼长在金陵，对于世界的感官，皆是这江南的模样。

    自由。苏鸾唇边的笑容，显得有些模糊而不分明，可你要知道，女官虽有一个官子，可实则在很多贵人的眼里，还是个仆，上头也有无数的规矩压着，并不好做。

    那你要好好记住今天的话。

    回大人，金陵城无论是景致还是人物，都比我家乡天水好上不知多少。姜芙还记着自己是在尚仪局主事女官的面前，立刻收敛了些，且不说旁的，只说眼下这时节，金陵已经是红花绿树物产丰美之时，可天水的草场，应当才只有一点点绿。

    所以，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办。办妥了，你便直接在我身边，如何？

    可是喜欢金陵城？苏鸾笑着将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莫要拘束。

    大人这么说...就是允准我进入尚仪局了？

    姜芙怎么也没想到苏鸾会扯出安西节度使魏昭，可是反应却也迅速，先是怔愣了一瞬，瞧着像是十分意外，实则却是在思考如何应答，才缓缓道：是有这一么回事...臣女当时只瞧见了那马车上的徽记是我安西都护府的样式，可也不敢有违庭训，便叫随车的下人上千去帮了忙。却不知，竟是节度使大人，也没有想到，竟是叫节度使大人这般记在心上。臣女家族本就是安西属臣，遇节度使的徽记略施援手，也是我姜氏的本分，实在是不敢居功，还劳动了太子殿下，臣女着实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