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名為母親的女子(3/4)
趙野清楚記得那日,韓一高燒不退,就剩一口氣。他在床邊照護,急得滿頭汗,牆頭傳來乞兒頭笑喊:韓一,你死便死;不死,往後見到爺,把頭藏進褲襠乖乖裝孫子。
原婉然聞言,血氣直衝腦門,同時感覺趙野撫在自己背上的手一下攢握成拳。
趙野又道:過一日,杜英生報信,說乞兒頭要打黑擂台。
黑擂台?
賭坊生意的一種,趙野解釋:報名者按年紀分,年紀相仿者捉對比武,供賭客投注。它不同於一般擂台,黑擂台雙方打鬥不拘手段,打死一方算完。這等擂台最凶險,勝者拿的彩頭也最多。
原婉然偏頭,拿到彩頭有什麼用?苦主告到衙門,殺人要償命的。
我們上台前簽生死狀,無論誰生誰死,兩不追究。
原婉然聆聽,突然意識趙野提及簽生死狀用上我們一詞。她推開他看著,相公,你上過黑擂台?
趙野攬住她的腰,我找乞兒頭對打。
你,原婉然眼圈一紅,忍不住拍他肩頭一記,萬一有個閃失,你
沒事,趙野一手捧住她的臉,溫聲道:我這不是好端端在你跟前嗎?
下次不能再胡來!不,不對,沒有下次。記住了,沒有下次!
好,記住了。趙野依回她懷裡,攬住人輕晃。
原婉然心有餘悸,勾住丈夫頸子,偏著臉輕依他頭頂。不久,她靈機一動,既然黑擂台打到死人算完,乞兒頭必是死的那個。
原來趙野殺人指的是這椿事,原婉然忙問:相公,簽了生死狀便不怕官府問罪嗎?
眼下看來是如此,趙野在黑擂台殺人,依舊原名原姓活在京城,不像擔心遭到官府追究的樣子,然而她得盤問明白才能放心。
未必,趙野卻答道:大夏律法沒生死狀一說,只是民間約定俗成,大家習於遵守。官府那裡一般不干涉,但存心深究,一樣能入罪,畢竟生死狀於法無據。
原婉然心一沉,那你
趙野輕拍她背脊,歷任府尹無人管過黑擂台。衙門中人,但凡排得上號的都受過各家賭坊孝敬,他們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有那不貪錢的要動我,官府勢必得連舉辦黑擂台的東主一塊兒法辦。這門生意進項驚人,黑道白道都有份經營,誰敢壞事誰找死。
得知趙野能全身而退,原婉然如釋重負,靜靜抱著丈夫。不一會兒,她不期然想到黑擂台讓同齡人比武,而趙野叫起乞兒頭那幫乞兒,前頭冠了個小字。
她問道:相公,你打黑擂台那年幾歲?
十二三歲吧。
她變了顏色,怎麼、怎麼能讓小孩子互相殘殺?搞黑擂台的賭坊,看黑擂台的賭客,那些人自家沒兒女嗎?
趙野淡淡道:別人的孩子死不完。
賭坊甚至擔心小孩子狠不下心廝殺,妨礙賽事精彩,便定下半個時辰的比武時限。過了時限,倘若雙方未分出勝負,便稱平局,放打手進去收拾比武者。
很多孩子求生,到末了不能不拼個你死我活,但甫出場時,大多下手會留幾分餘地。
正因如此,那日他和乞兒頭對打,場內一眾賭客樂壞了。
他跟乞兒頭冤家相遇,格外眼紅,兩人上場便鬥雞一樣你來我往,拳拳到肉,彼此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當他按倒乞兒頭,較量看似勝負在即,賭客們嘶吼喝采,喊聲沸天。
揍,往死裡揍!
打死他!
殺,殺,殺!
他將乞兒頭壓制在地,鼻端撲來濃重鐵銹腥味,來自自己和乞兒頭臉上身上的鮮血,也來自兩人身下的石板地上。擂台地面教過往數不清的鬥雞、鬥狗和比武者以鮮血滋養過,一灘灘血往地上淌流了又乾涸,乾涸了又淌流,地面都給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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