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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沈令抱了抱她,她抬头,一双水润明眸看着他,“夫君,‘泥销骨’非同小可……”

    沈令静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窈娘,现在不同以前了,你我都是罪奴之身,归秦王所有,但秦王喜怒无常,对人好时春风拂面,杀人时如同反掌,我不像以前可以护得你周全,我想,到了塑月之后,如果可能,为你择一门上好的亲事,这样我对你父亲也算有交待。”

    这话便是在以前沈令也和她说过,窈娘不言语,低头绞了会儿袖子,勉强勾了勾唇角,改了口,“那……阿令,这毒……要让秦王殿下知道么?”

    沈令摇摇头,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没道理麻烦别人。

    他跟窈娘说,我已经想好今晚怎么过去,就麻烦你照顾我了。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颇有些如释重负,“……我之前还想怎么办……幸亏,你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窈娘眼泪却已经下来,她侧过脸去,擦了擦眼睛,再转过来,脸上泪痕犹湿,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回 犹铜声(中)

    当夜,小院紧锁,门窗缝隙都拿沈令今日买的碎棉堵死,防着声音漏出。

    内室床上拿被褥垫得松软无比,沈令和窈娘合力,一起把他四肢绑在床柱上,窈娘拿了段极厚密的棉布,折了几折,勒在他齿间,以防伤了舌头。

    窈娘端了盆水进来,绞了几条湿手巾放好,把烛台端远,自己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清雅面孔隐在一片阴影里,忍不住又无声哭了出来。

    沈令说不出话,只看她,窈娘抽泣几声,擦了泪,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沈令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除了掌中的茧,哪里都不像一双武人的手。

    这双手在她还是个稚童的时候为她折花,在她堪堪及笄的时候,为她束簪结发,在今天,为她拭去眼泪。

    沈令回握了一下,慢慢松开,指尖把她的手轻轻朝外推了推。

    窈娘知道,他怕一会儿毒发不能自抑,伤了她。

    你看,他永远是这样,他认定的人在前,他在最后。

    窈娘心中绞痛,眼泪不知不觉又淌下来,她却忘了擦,只痴痴地看着沈令,泪眼朦胧,她看着的那人,温润得如同一块暖玉。

    月亮慢慢升起来了。

    沈令感觉到,随着满月东升,骨髓里渐次泛起了一股冰冷疼痛。

    “泥销骨”发作了。

    最开始是冷,从脚趾开始,整个人被冻上了,然后全身的骨头,被从冻硬的身体里一根一根活生生抽出来,再乱七八糟的捅回去。

    沈令觉得自己似乎惨叫了,又似乎没有,似乎昏过去了,又被生生疼醒——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能感受到没有止境,让人发疯的疼。

    他觉得自己□□连带着意识,被活着碾碎、慢条斯理地撕开、再随意地缝上。

    ——然后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再次恢复意识,已是凌晨,浑身先是觉得冷,然后才是扎进骨肉的疼,嘴里一片铁锈味儿,唯一该庆幸的,是舌头没断。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儿力气睁眼,但是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到,过了好一会儿,视界里一片光慢慢漾开,才隐约能看见旁边一脸憔悴的窈娘。

    看他睁眼,窈娘抖着手把他嘴里全是血沫的手巾拿出来,再把他四肢解开。

    沈令汗透重衣,动弹不得,窈娘也不敢动他。

    他满手全是自己掐出来的血,腕上结痂的伤口也被他挣开了一点儿,窈娘给他上药,待要包扎掌心的伤口,他极轻地摇了一下头,窈娘知道他意思,便迟疑着放下药箱。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嗓子里咳出一口血沫,才能说话,道,以后每月此时,要是都包扎,可瞒不过叶骁去。

    “每月……”窈娘嘶着嗓子说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股恨急了的表情,她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拿温热手巾给他擦汗,虚虚握住他指尖,垂着头道,“阿令……我、我见不得你每月一次受这样的苦,阿令,要不……”

    “……我是不会答应沈行的。”沈令喘了一下,虚弱而坚定地道。

    窈娘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握着他冰冷指尖。

    沈令躺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攒起一点力气,被窈娘扶着半坐起来,换了身干爽衣服。

    此时天已快亮了,隐隐传来里坊开门的鼓声,窈娘起身,“我在五更鸡里煨了鸡粥,你要是有胃口,我端来你喝点。”

    “嗯。”沈令点点头,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去。

    他靠在引枕上,缓缓的闭了眼。

    还好,泥销骨,他还捱得住。

    沈令在床上躺到下午,才终于恢复到能行走自如,他皱了皱眉,觉得这样未必瞒得过叶骁,只能看下次发作,自己能不能习惯,恢复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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