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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二次发作的日子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团圆夜,是一年中“泥销骨”发作最凶的一次。

    而那天白天,船队终于驶出了北齐,入了塑月国境。

    北齐护送的水军折返,塑月水军换防,再次起航,已是下午了。

    这几日天气极好,想到大家一路行来辛苦,那些从北齐就一路护卫的士兵每人都领了肉食,让他们美美地吃上一顿,好好休息,今夜就由新上来的士兵警戒。

    回到塑月境内,叶骁明显松弛了很多,他嚷嚷着今晚要邀月长饮,好好松快一下。然后酒瓶就被黛颜没收了。

    黛颜冷哼一声说你今晚能喝个痛快的只有白水,茶都不行,叶骁说天呐你怎么这么狠心绝情!两人正闹,窈娘进来奉药,叶骁苦着脸喝完药,忽然想起来什么,“诶,沈侯呢?今儿好像就没怎么见着他。”

    窈娘神色如常,“沈大人今日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已经喝了药歇下了,殿下有事,妾身去唤他起来。”

    “哦,那就不用了,让他好好睡。”说罢,叶骁看了看黛颜,“那咱们也早点儿休息,别吵了沈侯。”

    黛颜略有古怪地看他一眼,唤来侍从为他准备就寝,窈娘告退,慢慢地走回沈令屋内——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几乎浑身脱力地靠在门上,缓了一会儿,窈娘锁上门,进到内室,沈令靠在床上,静静看她。

    她朝沈令点点头,“殿下那边应付过去了。”

    沈令也点点头,在窈娘帮助下,绑住了自己四肢。

    在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绑住他右手的时候,窈娘顿了顿,低声道:“阿令……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殿下知道你中毒的事情。这些日子你我都见了,殿下是跟传闻中截然不同的人,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他只会帮你啊!”

    沈令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中毒这事和叶骁没有关系,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操心,再之后,当他发现叶骁对他手筋被挑一事耿耿于怀,便想到,如果叶骁知道他中毒,会更加认为那是他的错——可这怎么是叶骁的错呢?这和他并无关系。

    而现在,却是,他不想让叶骁看到自己在毒药的折磨下全无理智,惨叫挣扎的不堪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窈娘叹了口气,没有追问,正要给他捆左手,沈令拦下,他伸手,咔嚓一声,卸掉了自己右脚的关节——

    第五回 烟水寒(中)

    “阿令!”窈娘大骇,几乎惨叫,慌忙闭口,扑上去要拦他,却被沈令轻松单手格开,陆续卸掉了自己左脚和右手的关节。

    沈令现下除了一只左手,再动弹不得。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浮汗,卸完之后吸了口气,才看向窈娘,“船上房间挨得太近,秦王武艺极高,若不卸了关节,像上次一样折腾,动静太大,怕秦王就知道了。”

    语罢,他左手掌心张了张,让窈娘拿棉布条把他左手仔仔细细地缠起来,这样也不会有指痕残留了。

    窈娘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被他催了一声,才拿起棉布,把他的左手裹起来。

    裹好了,窈娘沉声唤了一句“阿令”,沈令看她,她办张清丽面容隐在明灭灯光之后,显出一种古怪的阴郁。

    她却没再说话,而沈令也来不及问她了。

    “泥销骨”开始发作了——

    叶骁是在半夜忽然醒来的。

    他在梦中似乎听到了沈令的声音,就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

    四下晦暗,只有外间一盏小灯隐隐约约,伴着滔滔水声和隐约的风声。

    他起身,侧耳仔细听了片刻,沈令屋子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声音。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躺下继续睡——叶骁想了想,掀开床帘,赤脚走了出去。

    让外间坐夜的仆人噤声不要跟来,他也不点灯,悄然离了自己房间。

    叶骁先在窈娘的房间前站了片刻,轻轻伸手,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内里一片死寂,声息全无。

    窈娘不在房间。

    他又走到沈令门口,侧耳倾听了片刻,抬手一推,门是锁着的,他轻轻敲了一下,低声道,“窈娘,你在里边吧,给我开个门。”

    窈娘本在里头给沈令擦汗,叶骁敲门这一下把她魂儿都快敲散了,帕子一下掉到地上,不大不小的一声。

    门外静了一会儿,窈娘按着胸口,觉得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她不敢去捡帕子,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原地。

    叶骁在门外又等了片刻,他又敲了一下,声音平稳,“……开门。不然孤就自己进去了。”

    然后,门就在他面前打开了。

    室内昏暗,只有内间一线烛光,叶骁无声走了进去,窈娘僵硬地跟在他后面,他到床前看了一眼正无力挣扎的沈令,再转头看窈娘,窈娘揉着袖子,知道瞒不住,嚅嚅地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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