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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说呢……”叶骁依旧保持着拥抱他的姿势，说完这三个字，他闭了一下眼，哑声道，“我现在没力气动，你别乱挣。”

    虽然还是疼，却不知道轻了多少，意识模模糊糊地回来，他觉得似乎面前有人，那人拥着他，温暖着他。

    卧槽，好他妈疼！比“黑素”疼太多了！叶骁低骂一句，再看沈令，面孔依旧惨白，眉眼却舒展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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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骁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拉上薄被，把他和沈令都裹住，视线刹那漆黑，柔软被褥中，沈令痉挛着挨近他，面孔蹭在他颈侧，叶骁未束的长发就像漆黑水草一般，从沈令额上蔓生而下，从他唇上淌过，滑过他下颌、颈子，落了两人满身。

    他这次情况好得多，嘴唇颤了颤，“……殿下，为何在此？”

    而现在，却是怒意少了，怜惜多了起来，叶骁无声叹息，轻轻抚着左手上最上方那只碧色的镯子，镯子自己一跳，叶骁手指拈动，轻轻一转，碧色镯子内中一抹深青色、星光似的痕迹居然开始缓缓流转。

    他应是战场上那个样子，剑在手，无敌于天下，银甲雪枪，容色清华，眉宇间有白梅色的寂冽。

    等她出去，叶骁把门锁上，吹灭灯火，坐在床边，就着窗棂里洒进来的一点儿月光，看着沈令。

    叶骁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四肢的绳子，然后侧身躺下，避开他脱臼的关节，像是抱一个巨大的布娃娃一样，轻柔地把他揽入怀中。

    叶骁闭目，轻轻念着什么，左手抱着沈令的背，碧色镯子抵上他后心，过了片刻，沈令浑身轻抖，模糊地低吟了一声，叶骁却面色一灰，一抹血痕从唇角淌了下来——

    第五回 烟水寒（下）

    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暖和，坚实，把他整个人拥住。背上涌入一股暖流，血管里淌着的冰倏忽就融了，他没那么疼，咬着湿巾的齿关一松，小小地呜咽一声，然后他被搂得紧一些，有什么又凉又软的东西，从他面孔上淌下去，带着好闻的味道，压住那股从他血里泛起来的冰冷。

    在发作之前，咬住湿手巾，防止叫出声和咬断自己的舌头，是沈令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原来，你一直这么疼啊。

    叶骁，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要忍住。

    叶骁心中忽然就生起了微妙的带着怒意的怜惜。

    山南关下，他若当场死在沈令手里，他心服口服，没有半分不豫，可沈令却偏偏跪下向他投降，在那一瞬间，他心底就生出了一种狂暴的怒意，然而偏偏里头又有一份怜惜——他真的，本不应如此。

    战场上所向披靡，把他打得狼狈逃窜的男人，嘴里勒着布条，手脚关节被卸下来，软软垂着，连大力挣扎都做不到，浑身汗透，狼狈不堪。

    叶骁心里的怒气凝成重重一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沈令的身体是冰的。裹着汗透的衣服，湿润而绵软，仿佛被冷雨打透的水鸟。

    沈令说，我也没力气动……

    他身上有一股微弱的汗水咸味，底下透出的是一股清淡的，叶骁经常闻到的，他本人的气味。那是白梅的味道——就仿佛是这个男人皮囊之下，支撑他所有的，是一株梅花一样。

    冷而疼，比之上次不知道要厉害几倍，几乎要受不住——然而疼痛还在慢慢堆叠。

    “……可……”窈娘刚要说话，叶骁静静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陡然一悚，立刻敛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浪声轻拍，叶骁忽然有了错觉，他和沈令似乎正在缓缓地沉入漆黑水中——他本能地搂紧一点儿沈令，沈令软软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他吸了口气，在一片黑暗里轻轻摸索着沈令面孔，拇指无意抚过他嘴唇，带起一片微暖的湿润和淡淡血气。

    听她说完，叶骁看着床上四肢垂软，一嘴血沫的男人，跟窈娘说，你回房去，这边我来。

    就在疼痛最高峰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上一暖。

    他对自己可真狠。

    ——就像他对沈令这个人一直的感观一般。

    ——他只能感觉到冰冷的疼。像是冰锥一根根扎进经脉里，把血管一根一根慢条斯理的剥开。

    明明傲骨天成，却摧眉折腰，垂眸敛首，自称奴婢，事事恭顺小心——沈令本不应是这样的人。

    叶骁忽然想扭断他的脖子、想杀了他，想慢条斯理地把他剖开，看他的内脏被轻轻拨弄的时候，是不是能落下花瓣——不、不行。

    这次本该是最严重的一次毒发，没有上次一半重，也只有上次一半时间，于是等沈令四更天恢复意识，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面色惨白，把他搂在怀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叶骁——要不是关节还脱着臼，他能现场来一个后跃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