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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随凝视着那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

    时光尽头也曾有一双属于她的眼睛,静谧,温柔,像幽林中,星月下,静寂的湖面。

    她没有饮酒,却已然醉了。

    谁都知道饮鸩止渴只是徒劳,可若是只有这杯鸩酒能让人重回旧梦呢?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向他靠近过去,左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侧。

    嘴唇相触的瞬间,轻轻托着她下颌的手陡然收紧。

    随即,他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几乎爸她的骨头捏碎,眼中的温情荡然无存,声音冷得刺骨:“你在做什么?”

    随随有些茫然无措,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她随即清醒,看向自己的手掌。

    因为长年习武,她的手上有层薄茧,自不像闺阁女子那般细腻柔滑。

    是这只手打破了他的幻梦。

    “殿下恕罪。”她跪下请罪。

    她的低眉顺眼非但没有让桓煊消气,反而触怒了他。

    男人嫌恶地看她一眼,冷冷道:“出去。”

    ……

    随随安安静静地行个礼,退出门外。

    守在廊下的内侍高迈见她出来暗自纳罕,算算这小娘子进去也就两刻钟,还得刨去沐浴更衣的时间,他家殿下这……委实也太快了吧。

    但是当下人的哪敢多问,他只是声音问道:“鹿娘子要回自己院子?奴叫人替娘子掌灯。”

    随随冲他感激地笑了笑,摇摇头:“不必,多谢高公公,月光很亮,看得见路。”

    她的笑容没什么凄楚可怜的意味,仍旧和平日一样明媚,但落在高迈眼里,却似故作坚强——殿下召了人家侍寝又不留宿,大半夜的赶人出去,也太可怜了点。

    何况殿下为什么召他侍寝,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是最清楚的。

    可怜这小娘子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的替身。

    美人总是容易惹人怜惜,何况她受伤之后添了些许羸弱,伶仃地站在夜风里,衣袂飞扬,仿佛随时要凌空而去。

    这身衣裳也眼熟,高迈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三年前殿下离京,最后一次见到宁远侯府的三小姐阮月微,她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头戴帷帽,站在灞桥边的春柳下——然而那时是阳春三月,大冷天的让人穿成这样,即便室内燃着碳也够受的,还把人赶出来……

    高迈恻隐之心大动:“娘子衣衫单薄,奴替你找件衣裳披披。”

    随随也是出了门才想起自己换下的衣裳留在了屋里,她不怕桓煊,却不喜欢自讨没趣,也不想麻烦旁人。

    于是她只是摆摆手:“走走就暖和了。”

    “那怎么行呢,娘子若是着凉,殿下要怪罪奴的。”

    这就是瞎说了,齐王若有半分在意,也不至于把人赶出去。

    随随粲然一笑,并不反驳,只是道:“我这样的人没那么多讲究。”

    说罢她便朝那内侍挥挥手,下了台阶,从容地穿过庭院。

    她自小生长在边关苦寒之地,阿娘在京城为质,阿耶一个武将不知道怎么娇养女儿,由着她跟着兵营里的毛小子在冰天雪地里瞎跑,凿开冰面捉鱼。

    那才是真的冷,眼泪流不到腮边就成了冰粒子。

    与之相比,长安的深秋实在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踏着白惨惨的月光,行走在忽远忽近的笙箫声中,另有一种凉意从她的心底渗出来。

    这是热闹喧嚣之地特有的寂寥萧索。

    两个院子之间距离不过百来步,随随慢悠悠地踱回去,不一会儿也到了。

    春条正合衣躺在榻上小憩,恍惚听见门外动静,赶忙披衣举灯走到屋外,一看随随打扮吓了一跳,三两步奔下台阶:“娘子怎么穿这么少?”

    又去摸她的手:“都快冻成冰了!”

    她不好埋怨齐王不会怜香惜玉,只能责怪她:“女儿家不能受凉的,娘子怎的也不知道小心,要是落下病根有你受的!”

    起初她只是把鹿随随当成高枝攀,可相处日久,难免生出些真情,把这脑袋糊涂性子好的女郎当成了半个姊妹,此时的心疼是不掺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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