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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的意见估计你也明白:剑者当然可以拥有欲望。且不论对许多剑者而言,剑很可能也就只是许多欲望之中的一种,没什么高下之分。一个人怎样活着,就可以怎样用剑,摒弃欲望,可能确实有助于集中精力,但我绝不以为有了欲望,人就不能登上剑的顶峰。剑不是那样心胸狭窄之物。不但不应该克制,反而应该去竭力争取,去为之寝食难安,甚或做一些蠢事,受这些所谓杂念的磨炼,就像用于铸剑的铁,必须忍受几近熔化的高温。再然后——”
他笑了笑。“简凤箨应该告诉过你。再然后就必须把它扔到冷水中去。这样的剑才能够变得无坚不摧。”
“他不是你的剑的一部分。失去他才是你的剑的一部分。”
“这就是你一定要他死的原因吗?”任剑还问。“你担心我的剑不能完成?”
任去留不置可否。“我只是告诉你一条捷径。”
任剑还道:“我从你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剑没有捷径。”
他长跪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几案推到一旁。然后他一伏到地,向任去留行了一个既是父子,又兼师徒的大礼。
“浣剑山庄弟子任剑还,向庄主请招。”
“我四岁跟你习剑,九岁蒙你赠剑,十一岁第一次跟你过招。从那时候起,我再看其余人的剑,都显得可笑,无论如何进步,也难以感到欣喜;你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峰,在此之前就算有什么突破,都只是精卫填海的铺垫。可你总是过于高远,我攀爬许久,并不能感到距离的缩短,就像海也永远不会干涸。你仍旧在遥不可及之处。任何时候似乎都太早了。但如果总是这样觉得,那这个时刻就永远也不会来。”
任去留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这么说,难道今年为父竟要拿出全力?”
“悉听尊便。”任剑还也抬头盯着他,丝毫不知惧怕。“只是这一次,希望父亲能答应我的请求;如果我输了给你,从此我做你的剑。如果我侥幸胜过你一招半式,希望你给我自由。”
时过二更,终于虫和鸟也沉默,只有偶尔卷到亭前的枯枝败叶,带着酸臭的水腥。
“儿啊,我实在是很伤心。”任去留声情并茂地说。“虽然你母亲早逝,我疏于管教,但该念的书,并没有让你少念一个字。古人说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为父年老力衰,正是用人之际,你却要离家出走,真的让我反思平常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
任剑还:“剑懂得忠孝吗?”
任去留道:“那剑又怎会懂得仁义。”
任剑还道:“这跟仁义无关。你不会想要一柄迷惘的剑。”
任去留大笑道:“可是我儿,你也不想想,你这要求,提得毫无道理。若一把剑不能为我所使,我更应该将它毁去,免得落到别人手里拿来指着我。”
任剑还:“所以你不肯答应?”
任去留:“不。我其实很高兴你终于肯向我吐露这一切。”
他一把薅住任剑还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答应你。若一把剑不能为我所使,世上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能使。”
任剑还握住了剑。
第十一次挑战。唯一一次机会。他并不觉得紧张。
他太熟悉了。平稳走势背后的凶险,温吞之下潜藏的杀机,还有引凤诀无处不在,又引而不发的压迫感。每年都会在梦里重新编织上千次的预演。他在发疯一般地追赶,从不允许自己停步,每一年的任剑还与上一年相比,都必定判若两人。但任去留的背影从未变得清晰,他甚至怀疑等自己到达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否任去留又早动身去了更为缥缈的远处?
这条路上没有指引,没有参照,没有告诉他进度的标志,没有出口。他有时候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后退。他以为这是他理应付出的代价,无法求助于外界,唯有百十千倍的努力才能突破。
他那时候确实没有想到竟有人能与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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