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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单骑冲进安格班和魔苟斯决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伊缀尔的语气近乎质问,然而音量很轻,“为什么去送死?他那么聪明,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回不来的!”
梅格林仍然呆傻地站着,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反应。
“你要去葬礼吗?”她问,梅格林没听清,她又说了一次。
“我马上换衣服。”
“门口见,记得吃点东西。”她转身就走,然后小跑起来,最后开始飞奔。她住在二楼,梅格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进屋。
他下意识地拿了一件银蓝配色的长袍往身上套,第二家族的配色,上面还绣着纹章。等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脑中一道闪电把他劈醒了。他脱下这套衣服,换了一件纯黑的长袍,然后穿上羊毛长袜、冬天的马靴,最后是一件同色的斗篷。他不知道从未谋面的外祖父难过不难过,但是他知道自己很难过,而这之中又有一点奇怪的快感,他无法形容,也抓不住。他决定在今天遵从自己的意愿,穿他想穿的衣服,就这一天。他抓起昨天剩下的苹果派胡乱往嘴里塞,灌了小半壶冷茶把它冲下肚子,便出去了。
门外早已备好马,只有三匹,伊缀尔已经在那了,图尔贡和梅格林同时到达。他们朝城门方向跑去,近卫队中的几人在中途和他们会合,然后是其余九个家族的领主以及他们的近卫。没有一个人出声,贡多林的战马步伐轻盈,踏在积雪上也接近无声,马蹄扬起的蓬松的雪花甚至掩盖了足迹,这一小队人马就像飘过雪地的幽灵。
他们上山,等到马走不了就下马徒步。梅格林走在队伍的中间,偶尔抬头朝上方看一眼,大概确定了他们要爬的是哪一座山峰。他这才意识到,队伍里没有外面的信使,而他就住在图尔贡的宫殿里,整夜里也没有听到访客的动静。图尔贡怎么知道要来这里?
梅格林闻到了很淡的血腥味,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闻到了,他的鼻子很灵敏,经常可以闻出金属有没有煅烧到位。那个味道越来越重,令他全身又痛了起来,他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下,一声还未完全发出来就收了回去,他不能在这时候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有人从侧后方拍他,往他斗篷口袋里塞了一包东西。他迅速回头,发现那是罗格。他的老师用口型说:“糖。”
他也用口型回复:“谢谢。”悄悄地摸出一颗塞进嘴里,还是鼠尾草味,冲头的香气驱散了血味,剩下的路也能走完了。
他们登上山顶,看到一只巨鹰站在一块巨石上,他是曼威座下的风王索隆多。他身前的另一块更为平整的石头上躺着一个人,一身已经干涸氧化的血,盔甲和下面的衣服都碎了,裂口露出的皮肤又被血盖住。而他头上的宝石王冠依然闪着冷冽的银蓝色。
图尔贡抽出一张王旗,走上前盖在他父亲的身上,然后又退回去。依然没有人说话,只有巨鹰陆陆续续地从各方的天空降落。精灵们围着陨落的至高王,鹰又围着他们。
在阳光冲破云和雾的瞬间,索隆多开始在一片金色中唱歌,威严的声音响彻天空和山谷。他唱芬国昐战胜绝望、翻越冰峡,踏着日光和百花登上脚下的土地,又唱他再次战胜绝望,像一颗流星,用白焰和凛光击退黑暗魔君。他详细描述了那场史诗般的决斗,梅格林越来越恍惚,他发觉梦里的他所受的伤和芬国昐一模一样。
他在自己的梦里走过了芬国昐的终点,却在索隆多的歌里亲历了过程,他重走了外祖父的一生,几百年浓缩成的几分钟在撕咬他的灵魂,他知道了什么叫求而不得但仍不停止追求,什么叫注定不可能,什么是为死而战——还有它到底有多畅快淋漓,在痛苦和疯狂中以身为剑,把早已注定的结局、笑话般的使命、层层叠叠的悲剧一剑斩尽。
他突然很想笑,因为他知道外祖父——至少在一骑绝尘走向死亡的时候——不难过,所以他也不难过了。但这是不可能被接受的行为,所以他等索隆多唱完了便开始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未来,知道这是他最后一个可以像小孩一样失态发疯的机会。他的眼泪和悲伤并不是假的,他在歌声结束的一刹那自行惭秽。他觉得自己成了芬国昐,那是多么高尚多么耀眼的一颗星星,而他就是星星下飞过的一片灰尘、一颗石头、一只没有名字的小动物。他凭什么懂了芬国昐的一生,凭什么像他一样死,凭什么体会到了同样的极致的快感。他尴尬得恨不得自己能死在原地。
罗格过来抱他,然后把自己的围巾套在梅格林的脖子上,还拉起来遮住他的口鼻。
“这么冷的天,哭着伤嗓子。”他说完就加入了建坟冢的队伍。
梅格林一直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哭到手脚发软坐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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