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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就是坐一坐。你睡着了我就走。”

    “我要睡觉了。”青年重复了一遍，他窸窸窣窣地钻入被子里，把被沿拉到肩下三公分。

    药效发作得很慢，他始终睁着眼。

    黄少天半垂眼睫，无声息地注视着他。过了良久，低问：“你是谁。”

    青年转过脸来，迷茫在他眉梢栖息了几秒钟，换做笃定。

    “我是周泽楷。”青年一字一句道，“她们告诉我的，周泽楷。”

    黄少天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似乎也没有光影眷顾。他伸出手，沿青年额角缓缓滑落，最终落到下颌。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第4章 （四）

    离开病房时，黄少天特意绕到图书室。

    身披浅蓝色外衫的年轻人果然在沙发上读书，见他来了，眼睛亮起来。

    黄少天把背包里的棉花糖和零食搁到桌上。

    年轻人身旁坐着位阅读物理杂志的男人，同样身穿白底水绿条纹的病服，三十出头，左眼较右眼尺寸略大。此时朝黄少天淡淡点头，算是打招呼。

    年轻人合上书本，快步走到黄少天跟前，握着他的衣袖：“你是——你是……”

    “不着急。”黄少天微笑着拂了拂他额发，让他坐到桌子前，“慢慢想。”

    “我上周刚来过，给你带的海盐味棉花糖，还记得吗？”

    “你……你是……”年轻人以拳击掌，“少天哥……！”

    黄少天笑道：“一帆这次不错，很快就想起来了。”

    乔一帆得到了夸奖，面露欣喜，可看看黄少天为他带来的零食，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天哥，下次你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了。我也出不去，也不能给你回礼，心里很难过的。”

    王杰希道：“我也出不去的，抱歉。”

    黄少天摆摆手：“泽楷不爱交际，卫生中心几百号病人，也只有你们愿意陪他说话聊天，这些年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全靠你们，真正要说谢的是我。”

    乔一帆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为黄少天拿来椅子：“对了……少天哥，你今天来，他还是不认识你吗？”

    黄少天道：“医生说了，这事急不来。”

    “噢……”乔一帆点点头，“也是呢。”

    王杰希站起身来：“我想起一个公式。”话毕便径直朝着图书室的黑板走去。乔一帆赶忙起身，将他脚边的椅子搬开，免得对方绊倒。

    黄少天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今天清醒的。刚刚还对我点头。”

    “他这几天都不太好，院里打电话让家里人来看看，到现在没音讯。”年轻人笑意里掺了几分怅然，拿过纸杯，为黄少天倒水，“有时候连我他都不认得。”

    第5章 （五）

    地铁从北宫门乘到西单，转1号线坐到首末站，出地铁口搭437路公交，车程四十分钟，到达六环一处居民区。

    黄少天走到小区门口时，暮色已然四合，天尽头一道横跨南北的橙红，在秋雨打湿的峰峦上绵亘。

    火烧般的云际逐步褪为水溶的朱彤，嫣色渐行渐暗，直到日头被漆黑的山脉吞没。

    天地一瞬降作紫灰，暮云由蓝转黯，化作夜色将至前的鸦青。

    黄少天在9栋旧式公寓前停下，自口袋中摸出钥匙。

    生锈的锁孔并不配合，他尝试了两次，才将铜绿大门打开。

    扑面而来一股阴湿，昏暗的走廊仿佛巨兽喉口，廊壁上贴着无数的宽带广告，凌乱陈旧，边沿褪了色，随斑驳泛黄的墙体剥落在地。

    前两日秋雨寒凉，楼道漏水，各处角落都长了褐色的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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