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注视(预警)(4/10)
至于他动手伤人……
据说被送进医院的那个男人叫龚英随。住在那个片区,还是叫龚英随,不用打听都能知道他是龚家前段时间刚回国的大少爷。既然是服侍这种权贵,理应把他当爷一样供着,更何况……男人还有一个儿子,姓陈。
总而言之,警局没几个人会相信这个胆小的男人敢做出这种事。
问他的时候也一样,表面看上去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解释,“不小心。”
现场确实也没什么争斗的痕迹,看样子只是一件普通的家庭内部原因引起的矛盾,倒也不必一直把人留到现在。但谁让这是在富人区发生的事,那些人最过矫情,生怕身边住着什么暴力份子,伤到的人还是那位的亲儿子,不好好处理只怕上面会追究。
“小季。”
有人叫了他一声,他走过去,局长凑到他耳边和他说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他可以放人了。他松了口气,看样子是龚英随没什么大事了,要把人带回去,这种上层人的事他也不想牵扯的太多。
陈误一个人和女警待了好一会儿,心里也害怕极了,终于见到父亲,哭哭啼啼地扑到他的怀里,“爸爸!”
陈调紧紧地把他抱住,看见儿子,他的神经也稍微松缓了些,大概是被龚英随折磨得有些魔怔了,即使是在警局也总感觉周围的人群里藏着他安排过来的人,会趁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把自己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然后就是那些他所熟悉的事。
这么想着,陈调又有些不适起来,他抱着陈调起身。他不能待在外面了,他得先回家,他不想再待在这儿。
但一个男人拦住了他,“陈先生,龚少爷让我带您和孩子去医院。”
陈调有些紧张地缩在后座,他把陈调抱在怀里,把孩子当成自己唯一的挡箭牌。时不时抬头去看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有孩子在,他总不至于对自己做什么吧。
还好到医院都没有发生什么事。
被身后的男人催促着走进病房,他看到龚英随正侧着头看窗外的夜景,看上去除了有些虚弱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朝着他们笑了笑,“来了。”
他轻轻朝陈误招了招手,陈误就从陈调的怀里挣开,跑到龚英随面前,“龚叔叔,你没事吧?”
龚英随摸摸陈误的头,“没事,吓到小陈了吧。”
没有儿子在身边,陈调不安极了。
龚英随注意到他还在原地站着,“怎么不过来。”他面上带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笑,好像害的他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陈调,而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唇角微微地翘起,眼睛里也是温柔的。可陈调不觉得温柔,他只觉得可怕,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龚英随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换了一种腔调,冷冷的,像是从寒冬的窗外传来的,能让人害怕得手脚冰凉,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陈调,过来。”
第一次,不带任何情感地叫自己的名字。
他在生气。
陈调甚至想转身就跑,但双脚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不了。
男人掐了掐陈误的脸,“去,把爸爸带过来。”
陈误立马就听话地跑到陈调面前,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前拖。
看着儿子的脸,陈调脑袋里“咚”地响了一声,像是被某种东西敲了一棒。直到现在他才迟钝地明白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误已经不偏向自己了,对于他而言,从小生养他的自己和龚英随在同一高度,甚至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龚英随的地位可能早就超越了自己。
“年幼时期的孩子无法形成任何完整的价值观念,很大程度上来说他会亲近于让他感到快乐任何人,能满足他的愿望的人会让他充满安全感和依赖感,相反,他会厌恶所有对他说教的人,甚至包括父母。”
几个小时前,他还不理解为什么龚英随要在记事本里写下这段话,现在他懂了。
他就是要陈误站到他那边去。这样一来,在他面前,自己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陈调浑身发凉。
陈误笑嘻嘻地把他带到龚英随面前。
男人拍了拍床,“坐上来。”
陈调不敢反抗,顺从地脱了鞋上床。这床不小,甚至像专门为龚英随准备的一样,两个人躺在上面都不挤。
见龚英随扶着小腹从床上坐起来。陈调咬了咬唇,心脏在剧烈地颤抖,他不知道龚英随又会做出什么事。
然后他感到胸前一沉。
龚英随靠到了他的怀里,陈调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
“为什么生气?”他听到怀里的人开口,“是因为看到了保险柜里的东西?”
陈调咬紧了牙齿,“什么?”
龚英随抬起头看他,“不是因为这个吗?”
陈调尽量保持着同一个表情,他摇摇头,不敢说话,怕自己发出颤抖的声音。只不过不知道龚英随会不会听见自己像击鼓似的心跳。
“这样啊……”
陈调感觉到嘴里有丝丝铁锈的味道,“里面有什么吗?”
“没什么。”龚英随笑着低下头,陈调的表情很正常,有些恐惧和不安,没看到厌恶。大概真的没看到里面的东西,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没发现最好,这样会少去很多麻烦。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只是一些文件,以前调查过你。”他侧头吻了吻陈调的胸口,“抱歉,那时候太没有安全感才会这么做。”
“那你呢?”他拉着陈调的手抚上自己被伤到的小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调皱紧了眉,他刚刚想了一路,但他还是想不到这要用什么理由蒙骗过去。于是他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是因为我回去的晚了吗?”龚英随再一次抬起头。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秒,陈调瞬间就明白了龚英随在想什么,生锈了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晚回来的,那个时候……”
“英随。”陈调开口打断他,“我真的很害怕。”
在龚英随隐藏着雀跃的眼神中,他继续说,“我害怕得想要就这么死去。”
“和你一起死去。”
陈调回到龚英随的公寓。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龚英随叫人来清理干净了,房间里散着股淡淡的香。没有换鞋,他径直走向卧室。
昨晚在龚英随面前的表演似乎很成功,没有让男人发现什么端倪,甚至于说,他非但没有为自己伤他的事情生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餍足,以至于整个晚上都紧抱着自己不放。即使是小腹的伤口还疼着,孩子也还和他们待在一块儿,都能像发情的公狗一样贴着他在他大腿上磨蹭。
陈调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愉悦。但他也无法理解这种愉悦,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卧室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响。熟悉的松木香已经淡去了不少,但还是能隐约闻到。他沉默地靠在门上,眼珠转了转,见窗帘被大敞着拉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才微微放松了些。
但看到端端正正地放在桌旁的保险柜,陈调呼吸一窒,又浑身难受起来,那里面的东西给他的冲击太大,身心瞬间涌出一股不适感,条件反射性的反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刚才路上来的时候买的,在旧房子住的时候卖的烟这边的商铺里买不到,他只好随便拿了包便宜的。
把塑料包装撕开,他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燃。喉腔涌进股陌生的气息,但又夹杂着熟悉的便宜烟草味。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了朝保险柜走过去。他是瞒着龚英随过来的。龚英随这次伤到了腹腔内里,连下床走路都有些艰难,早上他借口和司机一起去送陈误,把儿子送到学校后就让司机先走,自己则是直接回了公寓。
陈调蹲下身。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数字,保险柜就开了,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东西一样不少,全都在里面。
看来龚英随是真的没有怀疑。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他肯定会比之前还谨慎了,等他心血来潮,这些东西不知道又会被藏到哪里去。
陈调抿着唇,伸手把里面的记事本拿了出来。
弄完之后,陈调坐着电梯下楼,刚走到楼下,就看到龚英随的司机正在门口等着他。陈调脚步一顿,莫名生出了一种厌烦的情绪,但仍是默默走上前去拉开车门。
看到坐在车上还穿着病服的男人,陈调倒吸了一口气,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虽然就没有想过自己回公寓的事能瞒过龚英随,但他完全没想到龚英随会亲自过来。
现在男人还病着,唇色有些发白,额角有薄薄的一层冷汗,看样子伤口是疼的厉害了,陈调没忍住皱紧了眉。
“怎么过来了?”
龚英随唇角微微弯了下,很快就敛回去,“坐上来再说。”
陈调坐到龚英随身边,和他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龚英随扭头看了他半响,似乎是在等他坐过去,但陈调不想和他亲近,只装作看不到。
旁边的人动了动,还没等陈调反应过来,龚英随就坐过来挤靠在他身上。陈调一愣。
龚英随表情不变,只是呼吸加重了些,见陈调回头,很自然地朝着他笑出来,但说出的话却是在质问,“不是去送陈误吗。”
“我……”
“我想回家收点东西。”
“收东西?”龚英随看着陈调把头扭过去看窗外,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他压住心里的不适,“收什么?衣服?还是别的什么,我叫人过来帮你。”
陈调沉默了,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他听到龚英随在耳边轻轻地笑了一声,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被牵引着伸到龚英随小腹前放下,手背碰到龚英随衣服的布料,却是一种黏糊温热的触感。
陈调怔了下,瞪大了眼睛回头。
龚英随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包裹着的绷带都止不住的血透过衣料渗出来,腹前都被鲜红的血液染湿,很可怖。
陈调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紧缩起来,他急急忙忙冲着司机叫,“开快点!去医院!”
但他这幅慌忙的样子却把龚英随惹笑了,不是讥讽,是像昨晚那样,发自内心的欢畅。他不慌不忙地把手塞进陈调手心,和他十指相扣起来,手上还沾着粘稠的血液,他把拇指上的纹身压在陈调的手背上摩挲。
“陈调。”他开口。
“和我说实话。”
血腥味在车内打转,龚英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调。又是那种眼神,陈调之前所认为的,温柔的,像水波一样,让人想要彻彻底底沉溺在里面的眼神。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得到他的原谅,他会包容所有,愿意倾听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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