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当年明月在(4/6)
“我连个能杀了割断心里念想的人都没有。”
齐怀文闻言呆了半晌,许久,抬手去摸沈弃的头发,偏过脸去同他的脸紧贴上,方才发觉他脸上濡湿一片。齐怀文凝滞了半晌,最终抿着嘴无言伸指揩抹他脸上的水迹。
当晚是沈弃拥着齐怀文睡的,齐怀文没做什么争辩,僵了半夜才坠进睡梦的潮水中。
但梦中却再无狰狞的面孔与久褪不去的疼,只有缓柔的潮水一阵又一阵淌来,将他包裹起与疼痛隔绝。
他从柔和的潮水中睁开眼来时沈弃坐在对面嚼食吃饭,看见他醒了,放下筷子,应该是想说话的模样,可似乎组织不好言语。便闭了口去,只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看着他。
齐怀文同他对视许久,才缓缓撑身穿衣,懒懒问什么时候了。
“晚上。”沈弃回答,“睡了一天,少见你睡这么沉,就没叫。刚才存思着你快醒了,叫饭过来了。”
齐怀文嗯了一声,下了床踏上鞋,站到镜前系腰封。身后却伸来一双手,替他将后面的捋平整了。除了沈弃还能是谁。
沈弃发觉出他依旧轻微发颤,倒再不避讳:“这兴许难改。可总要拗正的,一月不成,便一年,便五年。你本不是这样,我也等得起。”总之就是不放手的意思。
话罢收手转身,又去坐下吃饭。
吃了几口,见齐怀文依旧呆站在镜前,开口道,“你也来吃。等会一块到街上走走,白天日头很好,外面应该不算太冷。”
“我不想去。”齐怀文低下眼去理袖子,开口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外面月亮很大,你曾经说过要带我看。我还记得。”沈弃转头去夹菜,空晌间静静道。
齐怀文没再说什么,穿好衣服静默无言坐下去一齐往肚子中填东西。
用过饭后齐怀文便开始在房间中四处踱步,小厮进来收盘碟清桌子时见他在走,进来送茶时还见他在走,就是在房间中兜。沈弃只是见着他四处转,等小厮走后用完茶,又见他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碰倒这个又碰倒那个,立起身说走吧,边说边将剑捞到手边。
齐怀文止住步子,沉默半晌,这才跟上沈弃。
街上如沈弃所言,清辉满地。又因此处是在那被烧残了的半边城中,因有人来住,见不到遍地残垣的景致,尽是新近草草修建的,与从前遮云蔽月一门心思工巧的建法不同,有些漆都没刷全,荒唐草简到可笑。但因屋简陋低矮,便再遮不住天上皎月,月辉倾盖,亮堂如白昼,恍若当年十五。
虽是晚上,可因没有宵禁,人们晚上都好出来结交,一路倒也总能见到人。
当年城破时早早便流亡了大多数的人,后经兵戈火烧,军队过后几乎毁干净,在别处安居下无论如何想也难再迁回这座空城,一时杜鹃泣血,草木衰败,老木寒云满故城。后来还是姜长千下的令,将几国的人各自迁些过来,才将这座齐国旧都撑起些门面。
齐怀文路上一句话都不讲,身旁跟着沈弃,在不知该说熟悉还是陌生的街上穿行,倒是抬眼会看四处的建筑与商摊,但也只是微微扫过眼。
沈弃侧目瞟过他几眼,总疑心是自己看错,却仍是只见他神情如故,既不咬牙也不瞪目,捧着手炉穿街过巷,真如往常饭后消食。
从一条巷子中穿过要到对面人极多的街时却不知从哪个黑暗中跳出个人往齐怀文腰上抱,太暗沈弃看不清,反应却比眼快,立时将齐怀文拉到身后,剑霎时就要拔出,却被身畔人牢牢按住。
暗处待得久眼便适应些,沈弃已能看清齐怀文眼间丝丝缕缕的光亮,又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不解,低下眼去往齐怀文身边看,这才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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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几次辩白她满十五了,可穿着格外凉爽的小姑娘看上去依旧是将满十二三的模样。正是抽条着拔高丰满的年纪,却是生逢乱世,浑身干瘪细瘦,竟无一丝她这年纪的少女朝气。
暗巷对面是妓院倌院,红灯笼挂了半条街,将妓子脸上身上拢着层她们早早便缺乏的喜色,来往人流很是拥挤,多得是油头粉脸的男人往妓馆大门里走。
外面路上站了半街女人男人,亦或是女童男童,都是好年龄。衣着暴露正在嬉笑媚语招徕过往的客人。仔细去听,说哪国话的都有,却以齐国话的人最多,七成身上脸上都带伤。女人男人年纪都不多大,最小的看年纪才十一,大的不过十五,大冬天为露纤腰穿得单薄,让冻得皮肉盖了几层脂粉也泛着青紫,却仍要战着牙关做这卖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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