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3/4)

    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变为肮脏的东西的。

    是魍魉吗?

    少年的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叁.

    见到巨大的黑箱。箱子之中另有箱子,在其之中又是另一个箱子,仿佛俄罗斯的小芥子木偶,箱子的数目无穷无尽,最后的箱子是最初的箱子。这是克莱因瓶吗?还是莫比乌斯带?抑或是自噬自生蛇?

    整个世界只有箱子,箱中有世界,仿佛所谓的壶中天。不,该叫做箱中天才对。

    ——京极夏彦《魍魉之匣》

    老旧的音乐盒吱吱呀呀地响着,那个男人如魅影一样穿梭。

    从见那个男人第一面开始,夏尔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不应该穿白衣,黑色才是最适合那个男人的颜色。白色的医护服,是只能暴露他虚假的伪装。

    “飞蛾。”

    “飞蛾?”

    “在黑暗里飞行的飞蛾,恐惧并逃避着黑暗,毫无目的的漫游着,这不是很可悲的事情吗?”

    男人“啪”的打开了桌上的台灯。飞蛾扑着翅膀向灯柱直冲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嗒”的一声轻响,悲哀的落在桌面上,虚弱地拍打着焦黑的翅膀。

    男人淡然地说:“但是,光芒一旦出现,飞蛾的行为就与它的意识完全无关了。只能身不由己的一味向那光芒追寻,无法停止死亡的冲动。您觉得,这两种行为那一种比较可悲呢。”

    在狭窄的黑暗里奔跑,如果那唯一的光芒背后是死亡的话,会不会放弃呢?

    呵,突然明白了男人穿白衣的理由。

    少年拿起书,望了男人一眼:“我要回去了。”

    男人难得地露出一点意外之色:“现在还很早。”

    “你不会忘了吧?那个合同,今天就到期了。”夏尔微垂着眼,似乎在看桌角,又似乎在看地面,“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了。所以我什么时候回去,和你没关系了吧。”

    少年曾一度以为,男人多少会有些反应。就算不会表现出失望或遗憾,起码应该会有惊讶或嘲讽吧。

    但是并没有,那个名为赛巴斯蒂安的男人淡然地说:“啊,是这样的,我都已经忘记了。”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

    莫名的火大,果然,果然没有办法喜欢上这个男人。

    夏尔瞪了那个男人一眼,推开他疾步出了房间的门。

    男人。

    男人的背影。

    不,并不是那名叫做赛巴斯蒂安·米卡利斯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背影夏尔认得,那是他的父亲。

    父亲迎向路灯站着,因此他的背影逆着光。父亲的腰深深弯下去,也许是在少年看不见的时候一点点的变老了。父亲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手臂机械地抬高又重重的落下,好像在砍着什么东西。

    在砍什么?

    但是不用看也知道了,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甜味道。

    他正在切割母亲。

    想要呕吐。

    为什么如此的肮脏,为什么连唯一的东西都夺走。

    父亲转过了头,看见了少年。他像个孩子一般笑了,冲少年招手。

    “夏尔,过来看看。我把你妈妈弄得多漂亮啊。”

    夏尔猛力地摇头,脚步向后退着。

    “你妈妈生前最喜欢红色了,你看,现在她全身都浸着红色了。”

    骗人。她一点都不喜欢红色。少年是知道的。

    “最棒的是,你妈妈和你一样,都很喜欢小小的匣子啊。”——男人提着一个箱子。

    匣子里装着母亲,没有胸部以下的部分,只是光秃秃的躯干。她的面色狰狞,向少年展示着最丑陋的一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此稀薄的空气,真的是这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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