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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一时宽慰不得,便只抱着他,说:好了,没事了。没有流贼,没有倭寇,没有满人会拿枪炮指着你,也不会再有那吃酒的客人来糟蹋你了。
第6章
好了,没事了,没有人能再赶你出国子监。你的族田虽不供养你,可我的族田是你的,你死时,有地方可以落脚,后代会来祭拜的。
好了,没事了,没有人会在你唱歌时,把银钱撒在你的脸上。再没有人会拉扯你的衣裳,说你不男不女。说我们俩假凤假凰,颠鸾倒凤……我们生同衾,寝同穴。我不再求你我共同入阁,只求朝暮相对,夜雨对床,眉间喜气添黄色,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傅卫仍只是哭,哭个不停。听说他方生下来时,原是不哭的,如今反要把他这一生四十年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直到泪流干为止。而他悲极转喜,说道:“翱之,有你这些话,我此生足矣。”当晚两人交颈而睡,灯烛燃尽,自灭了以后,外头一轮玉盘甚亮,清光洒落牖内,二人相互搂抱,锦被内,再也无话。
羿日一清早,太阳蒙蒙亮,天色仍暗,宫中御驾就来院外等候。
侍卫到澹泊院敲门,“凤大学士在么?上书房侍讲的时辰已到。”两人昨晚喝了许多,头脑都还有些沉疴。傅卫首先惊醒,推醒了凤翔。
凤翔揉着腰,直抱怨:“比从前讲经筵还累,满人虽说是草原上骑马来的,可究竟比前朝那些个只顾贪玩享乐的皇帝老子们好学得多。好像汉人才是他们的祖宗,从前那些个叶赫、哈达、乌拉、辉发部,都不认了。”
傅卫闻言,又想起当年他想投水时。他站在江边极目,见了雷峰塔,遥想着白娘子。一名路过的师父告诫他:“你若在此自尽,便会如同白娘子般,魂魄被囚于此,永世不得见你所爱之人。”
他问师父:“我若随您剃发修行,就此远去,是否我就能忘却尘世因果,不再眷恋我所求不得者?”
师父告诉他:“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随后“阿弥陀佛”了声,悄然远去,不复形影。那时,傅卫便有种冷水浇面,力不能出,音声哑然之感,是以他与凤翔降了满清。直到这时,他开始领悟那名飘然远去的师父向他谒的法音,灵台霎时清明。
他知道,他的时候到了。这一辈子,他劳碌奔波,只为他所爱之人;至贵至贱,他全数经受,而今,他终于可以放下。
傅卫出去打水,要给凤翔洗脸,途中与侍卫照了面。宫中侍卫仪表堂堂,很是礼貌,压低了当差时戴的帽子,向他说:“傅老爷好。”
傅卫不由停步,问:“我足不出户,你怎么识得我?”侍卫说道:“听闻当年凤学士遭奸人李梃下狱,是您延救出来的;您自苏杭,一步步跋山涉水,一路背着凤学士上路,其时有许多俘虏都已累死或者饿死;只有你向官军求取食粮、净水。”更甚的,或许是那名侍卫不知,或许是侍卫不愿说,他那时是如何地奴颜婢膝,凭借着尚存的姿色,伏在大将的胯下,任人糟蹋,一概不语。
侍卫只接着说:“回到神京。人们都说,若不是有您,凤学士怕是没有今日了。人的一生,若能得友,如您这般,大抵是死得瞑目。”傅卫听了这话,开心不已,竟泪湿衣衫。侍卫自问是否说错了话,傅卫摇头。侍卫又忙递上手帕,竟是条鸢帕。傅卫不敢要,只以手拭面,听了这些话,他的心里是满足的。
当日,他服侍凤翔洗了脸,吃罢清粥,就送凤翔出门往上书房。
难得被允许站在院外。清风拂面。还是那无穷目的章台路。道旁两侧,绿柳森森,薰风吹拂,鬓发散乱。
如同他年方十五,自国子监内被拉出,屁股被教官打得不能落座,一生中行走时姿态都显得別扭;彼时凤翔正要举试,高飞。他曾接凤翔自诏狱内出来,也曾出入官兵的军帐,独自揩抹湿透、沾血的下衾,不让帐内那熟睡之人惊觉。
一切彷如当初,可又不比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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