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已辜负,流年各自珍(蛋:双胎难产下)(3/6)
至于忍的什么……
目光扫过桌上接近一空的那盘漱玉糕,楼昭殷骤然悬起心:“是腹疾犯了么?!”
从小到大,楼昭殷最怕季文清病了痛了,未识愁滋味之前就先学会了为病弱的表哥挂心惦念,着紧在意对方身体几乎成了本能。
此时也顾不得再刻意保持距离,伸手便去探触季文清的小腹——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觉到那里正持续地透出丝丝寒气,指尖微微用力甚至摸得出薄薄一层皮肉下绞作一团的僵硬肠子——正是以往季文清腹疾最严重时都不及的症状。
“呃——”
被碰到脆弱的小腹,季文清痛得弯下身子,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抿唇吞声,白着一张俊脸,只是隐忍凄楚地凝视楼昭殷。
见季文清抓着桌案边沿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尽显,人也几乎坐不住,楼昭殷下意识便要扶他向一旁的绣榻去。
继而脚步一顿,墨玉似的眸子闪过一丝怔忡。他蓦然记起现实已非从前,记起他们如今对立的身份,记起了不知被关在哪里、是否安好的另一个男人。
一直注意着他点滴反应的季文清眸光一暗,喉间血腥气直上涌,脸色越发惨淡。忍耐似的阖了阖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依旧任愣在原地的楼昭殷搀扶着,只是越发痛得狠了,似乎站都要站不住,虚弱地叫了声“昭儿”就软软往地下滑。
楼昭殷不防,几乎稳不住清瘦却修颀的男人,连忙回神,暂时放下种种复杂心思,费力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季文清先在榻上躺下。
抬头欲唤医官,宫人皆不知所踪,楼昭殷才想起这几日季文清来时都下了令不许旁人无召入殿。
而季文清自始至终一副兀自强撑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叫人。
于是,腹疾发作的男人身边竟只有一个楼昭殷在。
说起来,季文清这腹疾还是为了楼昭殷才落下的。
彼时婚约尚在,变故未生,楼昭殷爱极了他又心疼极了他,心心念念,遍访名医,真的将一整套舒缓护养的复杂手法学得比积年老大夫更老道,只为常伴他身旁时能更及时为他缓解,让他身子少难受一些。而季文清性拗,每每发作时只肯让楼昭殷一人看见自己痛得求饶的狼狈一面,久而久之,竟也只有最熟悉他身体状况的楼昭殷才能为他缓解一二。
那时候季文清曾戏言什么来着?
“昭儿正是表哥的神医良药,若是哪天昭儿狠心不管表哥了,这不争气的身子恐怕唯有叫老天收走才是干净爽利。”
“清哥又胡说!”
少年昭殷听不得他病中讲不吉利话,急急就要去捂他的嘴,却被表哥含笑捉住了手,在手心印下温柔的一个吻……
*
场景似曾相识。
记忆里尚未及冠的单薄少年变成了眼前榻上而立之年的瘦削男人。
只是更苍白,更消瘦,更低沉憔悴。
安稳笃定的笑容没了。
眼中多了沉郁。
身子……更差了。
楼昭殷不是没有看出来对方的身体状况。再见季文清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些年对方过得十分不好。
大概总是生病又一直没好好调养,满脸的病色,人也瘦了太多,修长的身形显得分外嶙峋孤陗,合体的衣袍犹嫌空荡,若非骨相清绝而五官又实在俊美端正,如此形销骨立恐怕只有难看可怖的份。
这般病弱消瘦,偏偏眼底燃着两簇幽火,整个人仿佛固执地凝着一股锐气,隐隐透出淬寒锋刃般的凌厉逼人——一再提醒楼昭殷:
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当初因为族人风言风语就傲然退婚专心着书的清高情郎,他是能令一向跋扈悖佞的三皇子言听计从称“先生”的叛军头号实权人物……也是如今唯一掌握临盆在即的盛武帝与未出世孩儿命运的胜利者。
流光容易把人抛。
他们都变了。
楼昭殷垂下浓密的眼睫,幽深眸子里的内容看不真切,“放松些,让我看看。”若有若无的淡淡忧色让他身上的清冷气质退散了不少,语气也似乎带了微不可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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