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2)

    如三月桃花一般明媚的阿絮,却又比世上所有刀剑都锋利的阿絮。

    周涉的尸身被悬在江洲城门之上。

    只剩刽子手们意兴阑珊的抱怨:“这就受不住了?还当是什么硬骨头……”

    沈清让的剑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间,而那道留在城下的残影才刚刚消散。

    帐内空无一人,唯有枕边染血的折扇在诉说着昏迷前的记忆。

    他想到了时絮弹他脑袋非要听他背《关雎》的时候。

    “没错。”首领狞笑,“你们把他千刀万剐,我便把你们的人碎尸万段!这很公平!”

    我不在御史台,那些言官的折子会把他淹没吧。

    他如今担着奸相恶名,来日史书工笔会如何糟践他?

    阿絮……

    周涉的残躯落进他展开的披风里。

    他想到了时絮非要拽着他和时岁一起打雪仗的时候。

    他的阿絮。

    残破的胸腔里,那个永远无解的问题再次浮现。

    ……我还没弄清岁岁究竟患的什么病,到了黄泉,你要问我可怎么答?

    “将军……”副将声音发颤,“要强攻吗?”

    “要把你杀了。”沈清让剑锋轻转,叛军首领的右臂齐肩而断,“这才算公平。”

    他想到了那个吻。

    阿絮落在他唇角的那个吻。

    刽子手的刀停在半空,诧异地看着这个将死之人。明明五脏六腑都已溃烂,怎么还能说话?

    “别看。”沈清让裹紧猩红布料,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带你回家。”

    暮色四合, 营帐内烛火摇曳。

    朝阳初升,照在那具支离破碎的躯体上。

    那是他们此生唯一的肌肤之亲。

    阿絮定要生气了。

    时岁猛然睁开双眼,后颈还残留着被击晕前的钝痛。

    沈清让想起昨夜周涉还在给他画时家嫡传玉的纹样。

    那双手现在正悬在他头顶三丈处。

    没有我,岁岁该如何在这吃人的朝堂走下去?

    “……”

    弯刀顿在半空。

    沈清让从袖中掏出大血,整瓶倒入口中。

    早已看不出人形,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在萧瑟的风中轻轻摇晃。

    森白的骨头上还粘着几缕血肉,在刀尖晃出令人作呕的弧度。

    “阿絮定要生气了……”周涉的声音越来越轻,染血的睫毛微微颤动,“怎么办呢……”

    才高咏絮的阿絮。

    露出白骨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归于沉寂。

    他倏地撑起身,沈清让的玄色大氅从肩头滑落。

    指节被捏得发白, 时岁突然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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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死了,我护不住岁岁了。

    “弓箭手。”沈清让声音很轻,却让身后三千铁骑同时绷紧了脊背,“东南角楼。”

    是时絮。

    也只能是时絮。

    “这不算公平。”

    那个最喜欢穿着草绿色衣衫,站在封陵桃树底下听他吟诗的姑娘。

    铁链哗啦作响,周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惨叫声中,他接住坠落的弯刀,反手劈开悬尸的绳索。

    “白袍军听令。”转身时,他眼中温度尽褪,“叛军,一个不留。”

    沈清让抬头,看见叛军首领的弯刀正挑着周涉的下颌骨。

    沈清让带着大军压到江洲时,抬眼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岁岁……岁岁怕黑……”他嘶哑地喊着,仿佛时絮还能听见,“阿絮……我要食言了……”

    原来英雄落幕,与蝼蚁并无不同。

    怎么办呢阿絮。

    怎么办呢……

    笑声未落, 他已掀帐而出, 惊得守夜亲兵慌忙跪地。

    那首领正要反唇相讥,瞳孔却猛地收缩。

    能对着《李义山集》蹙眉说“这句不对”的阿絮,能指着《长恨歌》说“这里少了两字”的阿絮,会在元宵灯市上把谜底咬在他耳边的阿絮。

    怎么办呢阿絮。

    “沈将军好胆色。”城楼传来沙哑的笑,“不如用这坨烂肉做个交易如何?”

    他解下猩红披风,在亲兵震惊的目光中独自走向城门。

    这些药丸足够压制他的寒毒三个时辰,足够了。

    破空声骤起时,城头的叛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你是刘文治的旧部。”沈清让突然说。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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