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3)

    等到季顾上六年级的时候,许海川连着一个多月没有归家,邻家有个婶子说看见许海川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在一起,季芳已经伤透了心决心要离婚,去印刷厂找许海川,许海川不肯离婚,许海川的同事悄悄和季芳说,许海川目前与一个发廊女同居了。

    季芳就踩着一双坡跟方口的皮鞋哒哒哒地走到车站,公交车来了,她连公交车是几路都没有看就被人流往车上挤,那是一辆只有一扇车门的公交车,车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地一声,季芳才反应过来,她问旁边的男青年:

    “这是五路公交车吗?”

    男青年说不是,季芳就晃了,她挤到车前段,驾驶员右侧后方有一块突起的汽车构件,那突起的一大块让钢板盖着,依旧发出隆隆的声响。

    季芳就扶着车扶手,隔着那不断轰鸣的钢板对司机说:

    “司机师傅,麻烦你停车,我上错车了。”

    司机就真的在大马路上停下来,季芳下了车就开始后悔,许海川工作的印刷厂位于城市的南端,此刻公交车已经将她带到一片长着野艾蒿和爬山虎的野地里。

    公交车已经携带一尾难闻的灰色青烟远去了,一只苍蝇像是子弹一样从耳畔“吱——”地擦过去,而季芳被抛弃在一条泥泞的土路上了。

    小季顾和许传东那天放学回家,他们敲门发觉家里没人,恰好两个小崽子都没带家门钥匙,小季顾问许传东:

    “姑姑怎么还不回来?”

    已经上五年级的小传东身高已经超过了老旧院门上的锁头的高度,小传东拉了拉他家门上挂着的“永固”牌门锁,说:

    “去找一根铁丝,就能把门锁撬开。”

    小季顾吃惊地张大嘴,他只知道钥匙能开锁的。

    小传东真的从不知什么地方拔了一根生锈的铁丝,季顾就围观小传东将铁丝往锁眼里捅。小季顾没质疑小传东,他只觉佩服,就问许传东他怎么知道用铁丝捅锁眼,许传东说:

    “我看电视学的。”

    小季顾就觉得惊叹了,原来电视节目还教人如何不用钥匙开锁的。

    其实小传东不过是看了个半分钟不到的新闻,新闻当然不教人怎么当小偷,新闻里只是说有个小偷用铁丝撬锁偷东西的案子罢了,这一招却让小传东无意之下学到了,可惜却不得要领,小季顾和许传东捣鼓半天,锁头却纹丝不动。

    许传东鼻头出汗,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撬不开“永固”牌铁锁,于是就有些着急了,他手上出得汗水融化了铁锈,铁锈将他手上弄得脏兮兮亮晶晶。小季顾寻来的铁丝除去他手里捏得那一截儿,后头还有一大段,传东一着急,手里没了轻重,那后面一截张牙舞爪的废旧铁丝就舞动起来,在半空中甩过一段无意义的弧度,就向着小季顾扫过去。

    小季顾反应慢,看见那根歪七扭八的铁丝突然向他扑来,他只来得及闭闭眼睛,就觉铁丝凉凉地从脸颊上刷过去了。

    小季顾一开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只关心许传东将锁头撬开来没有,于是接着睁眼围观小传东的动作。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的时间,小季顾觉得脸上痒痒的,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滑滑的血液。

    季芳走回到自家所在的街口的时候,她出门时用啫喱水固定的碎发也狼狈地被汗水黏在额边。她从野地里走回公交车站,又挤公交车到季老太太以前一直去买菜的菜场门口。

    季芳向前走,她经过一座桥,惨红色的夕阳将桥下的粼粼河水照射成不断奔突着的鲜血颜色,河畔一棵枝杈密集的树想必曾经临水兴旺过,可惜今年春天没发出新芽来。枯萎的树枝像是伸出的一只只手,想要拦住奔流向下的河水,却是徒劳。

    季芳站在桥头,她的脚趾让沾满了黄土的方口皮鞋磨出水泡了,于是索性脱了皮鞋与玻璃丝袜拎在手,然后又在桥头站立一会儿才想起里往家走。

    小季顾脸上又是鼻涕眼泪又是鲜血的模样将季芳吓一跳,又听闻小季顾脸上的伤口是许传东用生锈的铁丝刮破的,于是就责备儿子两句,然后开了门锁进屋将小季顾脸上擦一擦,自己则换了双拖鞋就带着小季顾去卫生所。

    卫生所下午四点半已经下班了,季芳又带小季顾坐公交车去人民医院。

    小季顾趴在台子上,季芳将他裤子扯了露出两个白生生的屁股蛋,护士拿棉花球往小季顾的屁股上擦。小季顾嗅到了不祥的消毒水味道,他看见戴着白口罩的护士面目难辨,还看见那细细长长似乎能将他扎穿的针头,季芳就用手捂住小季顾的眼睛,安慰他说:

    “不疼的,就像蚊子咬一下,季顾,你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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